第2章 - Present

周其琛不是第一眼帥哥。這件事,被他迷得五迷三道的小男生都承認。他長得也算挺順眼,眉毛濃密,眉毛底下一雙圓眼睛,不笑的時候挺普通,笑起來卻很有感染力。可他招人的地方也從來不是臉。他很外向,平時愛玩兒也會玩兒,朋友很多,走到哪兒都呼風喚雨的,從自己公司,到外航,再到管制人員,來大興一年多就都混了個臉熟。

現在,大興機場繁忙的T3航站樓裏面,周其琛在星巴克門口坐著喝咖啡,短短五分鐘就已經有五六個人認出他跟他打招呼了。他是軍航轉民航,海軍航空班到了海南航空,朋友之間都笑稱他是從一個海航到了另外一個海航,這輩子跟海航幹上了。他到今天為止駕齡三年,是肩膀三道杠的副機長。按照履歷,不算資深,可按照人脈,認識他的估計可以從T1排到T3了。

可今天,他沒心情閑聊,他是在等著別人。大概十五分鐘過去了,周其琛都要懷疑自己記錯時間了,他又從手機裏面拉出來之前郎峰發給他的排班表來了。他核對了一下時間,是現在這會兒沒錯。然後,他也是真閑了,走到電子屏前面看了一眼郎峰的航班——他飛柏林勃蘭登堡到北京大興,航班號KLM 533,登機口G8,電子屏確實顯示延誤了20分鐘。他等也是等著,索性提著自己的飛行箱去休息區換了衣服,然後在G8門口等著郎峰下飛。

他們認識的也算陰差陽錯,那天晚上在方皓家的生日聚會上面,他本來覺得時機氣氛正正好,拉著郎峰就進去客臥了,但郎峰有自己的一套準則,到最後也只讓他親了一口,摸了兩下。所以,往後周其琛沒再主動過,都是跟著郎峰的節奏。郎峰請他去吃了號稱北京最好的意大利菜,兩個人也算是約了個會。周其琛不輕易讓人請客的人,臨了竟然讓郎峰買單了。都是套路,他說過兩周再請回來,這次請他吃中餐。一來一回,就約到了今天。

五分鐘以後,他看見天藍色塗層的A330-300滑入停機位掛了橋,他隔著航站樓玻璃和A330駕駛艙的前擋風玻璃,都能看見郎峰那雙有神的眼睛,兩層防彈玻璃都擋不住他的神采奕奕。郎峰在荷蘭皇家航空公司飛空客寬體客機的,二字開頭的年紀,在寬體客機上面升機長的人不多,在荷航,黑頭發黃皮膚的亞裔飛行更不多。如此光環加成,郎峰在大興機場,也算是小有名氣了,尤其他也算是公開出櫃了,進出機場都掛著荷航支持平權發的彩虹繩工作證。

郎峰剛下了橋的時候,其實第一眼沒看到周其琛。遠程航班總是有替換機組,他跟幾個副駕駛正邊走邊聊著天,一水兒的金色棕色頭發裏面混進去一個亞裔面孔,實在是挺惹眼的。

周其琛站在登機口另外一側跟他招了招手,還是郎峰的同事看到的,叫了他一句“Evan”然後用荷蘭語簡單跟他說了句話,說完往對面一指。郎峰這才看他,他大大方方跟他打了招呼,然後就在機場和KLM的其他幾個飛行員道別了。

“今天進場流控,你們趕上沒有?”郎峰見到他就問。問完他自己都意識到了,又補一句:“你都有時間換衣服了,那應該等了挺久吧。”

周其琛說:“不久,我正好看看你飛機。”

郎峰隨著這話轉過來身體,A330-300還在G8門口泊著,正在加油和排汙。新的機組進去了,民航向來是歇人不歇飛機。

“A330-300,去年剛買的飛機,你飛過沒?”郎峰問他。他知道周其琛是飛A320和321系列的飛行員,他飛中短程比較多。寬體的A330他飛過模擬,沒實操過。國內330和320系列混飛的空客飛行員是少數。

“沒,跟200系列比起來怎麽好了,你說說。”

“手感都差不多,該爆胎照樣爆胎。”郎峰開了句玩笑。

郎峰九月份的時候升了機長,之後頭一次飛就趕上了爆胎重新迫降,也算是他倆認識的開始了。就是那件事之後,他在盧燕的飯局上一句無心的“介紹我倆認識認識”讓方皓聽進去了,他真就給倆人牽線搭橋了。原來在T3碰到過幾次都是像風一樣步履飛快略過自己身邊的人,如今坐在自己眼前了。

周其琛說請他請回來,地方是他定的,兩個人坐在1979,北京最上档次的烤鴨店。郎峰算是上海人,沒怎麽吃過地道北京菜,所以周其琛帶他來這裏。其實這種地方周其琛自己一年都來不了一回,來了每次點單都是一千以上走起。可約會對象是郎峰,他甚至覺得1979都掉價了。郎峰沒時間換衣服了,他還穿著飛行制服。和他乍一走進這店裏面,周其琛就覺得這店裏面的環境還是不夠好——周圍人說話聲音太大,門口煙味太重,桌布也有一丁丁點的油漬——那些他一個人來根本不會注意到的細節,現在他全看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