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9 章

樂盈連忙上前扶他, 她的力氣不夠,幸好魏珠在另一邊幫忙,兩人共同扶著皇帝坐下。

玄燁閉目養神, 好一會兒睜開眼睛道:“朕無事, 今日多飲了酒, 才會站立不穩。”

樂盈很擔心他,道:“讓人去請禦醫吧?”

玄燁搖頭, “不必了, 放心,朕不會拿自己的身子開玩笑。”

聽他這麽說, 樂盈稍稍放了心,在他身邊坐下,陪著他。

玄燁道:“剛才嚇壞了吧?”

樂盈老實地說:“是, 我害怕。”

人都是有慣性思維的, 不管是親情之愛,還是對頂頭大老板的敬, 這二十年來,她習慣玄燁了, 他就像是一把牢牢罩在她頭上的大傘, 牢不可破。

樂盈在想,若是有一天,玄燁走在她前面,她一定會很傷心。

她在清朝的一生,生命裏也只有這個男人(好悲催哈哈)。

玄燁拉拉她的手,“別怕, 朕沒事, 以前朕說過啊, 朕有九十年的壽命,還有三十年好活。”

這世上能有多少個帝王活到九十歲,連乾隆都沒活到,康熙晚年奪嫡鬥爭愈演愈烈,饒是做皇帝的人心再硬,終究是會被父子兄弟反目成仇傷害。

他的話並不能安慰到樂盈,她默然無語。

玄燁嘆了口氣,“瞞不過你,今日廢太子,朕很難過。朕對太子寄予厚望,那麽多的兒子中,朕最愛太子。事情到了今日的地步,朕與太子的父子之情再無可挽回,胤礽,胤礽啊!”

他突然將頭靠在樂盈的肩膀上,樂盈吃了一驚,“皇上?”

玄燁喃喃道:“朕有點累,讓朕靠一下。”

樂盈端坐不動,讓他倚靠著她的肩膀。

魏珠警覺,不知何時已經退出了,屋子裏燈光昏暗,只剩下樂盈與玄燁兩人。

樂盈幾乎沒說話,她都在聽玄燁說話。

他說他的小時候。

“朕剛出生就被抱走,除了逢年過節,極少能見到額娘,就是皇阿瑪也少見。皇阿瑪總是很忙,當他不忙時,幾乎都與孝獻皇後(董鄂妃)待在一處,有時候心情好,他也會讓人把我與福全兄長叫過來,親手教我們寫漢字,孝獻皇後就在一邊替他煮茶磨墨。”

他用一種很平靜的語氣說到了孝獻皇後,語氣裏沒有半點鄙夷或者憤怒的情緒,而且經他描述,樂盈甚至能感受到當時的情景竟然有一絲溫馨。

玄燁笑道:“你們女子愛讀的納蘭詞有一句‘賭書消得潑茶香,當時只道是尋常’,皇阿瑪與孝獻皇後即是如此。”

對於宮裏這位諱莫如深的董鄂妃,樂盈這是第一次聽玄燁提及,她道:“其實您是不厭惡孝獻皇後吧,她是一個什麽樣的女子?”

玄燁用了四個字“鐘靈毓秀”來評價她,“她的容貌倒是其次,因她的生母是漢人,她於漢學上很是精通,能書善畫,與皇阿瑪惺惺相惜,很能說到一起去。”

樂盈聽得忍不住點頭,“人與人相處最重要的是‘能說到一起’,有話可說感情才會好,就像皇上三哥與我一樣。”

玄燁在心裏細細品味她的話,雖然簡單粗糙,卻很有道理。

以前他與嬪妃們有話可說,可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除了場面話,再無別的話能說;他與他的兒子們也一樣,太子小時候,父子兩親密無間,什麽話都可以說,到後來也漸漸不說話了,感情一日比一日壞。

玄燁想起了他的其他兒子們,老四、老五他們都是好孩子,他這個做阿瑪的應該多與兒子們談談心說說話。

“你說得對,朕應該多多召見皇子們,父子多相處感情多說說話才會好。”

他的心情瞬間好了許多,不似剛才那麽頹然。

樂盈松了口氣,這位表哥終於能自己坐了,她不需要給他當人形靠枕了。

肩膀都快僵硬了,樂盈伸手去揉自己的肩膀,被玄燁笑話了,“你可真傻,朕靠在你肩膀上,你不舒服就要跟朕說啊。”

樂盈在心裏吐槽,還不是剛才看你難過得都不行了,哄哄你唄。

結果這位自己把自己給哄好了,這樣也行。

畢竟真相是□□裸的,父老子壯,父不能容子。

直白點說就是老康活得太久了,這要是在民間,早該讓位給兒子。他未必想不明白這一點,只是不願意去深究,現在能自欺欺人,重塑與其他兒子們的父子之情也行,畢竟只要他想,那些個皇子們都會配合他的。

人最重要的是要讓自己好過。

……

從次日起,皇帝便常召皇子覲見。

他與四阿哥探討佛經;與五阿哥下棋;給七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等人賜食;帶著十四阿哥射獵;教十七、十八、二十三位阿哥讀書;還時常去看望他最小的兩個兒子二十一、二十二阿哥。

總之,這位皇帝父愛無限充沛,如雨露灑向他的兒子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