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今夜的雨聲一直很密, 槍炮也未曾斷絕,黑暗和淋漓都不能阻止沖撞,偶爾地動山搖的一次炸響, 帳篷都像在隨之顛沛,角落裏的那盞燈必要又礙事, 總在某些激狂的大開大合間被碰到翻滾,光線就隨之成了一個旋轉的隧道,照亮他深黑染紅的眼底,和從前潰散的時光。

姜時念在這條隧道裏,擁有此刻強橫掠取的他, 也拿身體和靈魂去環抱他孤絕的十八歲。

她當然要, 每一刻舊時剪影裏清寂獨行的沈延非, 還有他未來分秒, 她都要占據。

底下墊著的被子好像完全透了,她不知道帳篷裏的這場雨怎麽會下得這樣大, 起起伏伏落個沒完, 骨頭發酥的戰栗和酸脹已經分辨不清楚, 還攪著太過度後的微疼,都化在雪白顏色上遍布的痕跡裏。

帳篷裏的時間是混淆的, 沒有鐘表, 看不見天光,好像可以無盡地荒唐貪戀下去,只要不夠, 就能索取, 她格外乖媚, 助長著沈延非跋扈氣焰, 把他那些稠重的情感都決堤。

到最後姜時念根本不知道是幾點, 意識快要聚不上焦,沈延非摟她起來,送回房間裏。

晚飯換過一次了,溫度正好,他沉聲哄著她喂,喂兩口給她擦擦有點咬破的嘴唇邊,盯著看,冷靜一息,又俯下來愛惜地吻。

簡單吃完,沈延非給她洗漱,關了燈一起躺上床,她這時候昏昏欲睡,才覺得身上散架,皮膚被吸吮得也發疼,她鼻尖悶悶地抽了抽,困到極點地小聲控訴:“你太重了……”

咬太重了,力太重了,欲也太重了。

沈延非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夜色中擁著她,輕撫她的腫痛,緩慢親吻著安撫,流連到鎖骨耳垂時,埋入她甜暖的頸窩:“我今天控制不了,生我氣吧,別原諒我。”

姜時念費力地轉過身,靠進他懷裏,手壓在他劇烈跳著的心臟上。

她知道。

最重的是心,他經年掏不完的需索和愛意。

姜時念入睡很快,沒聽完沈延非說下一句話,注意力就散了,急需睡眠補充體力,沈延非始終沒有真正合眼,怕一場做過很多次的夢會再醒。

等她睡著後,他開了房裏最暗的燈,不需要再做什麽,就只是看她,霧靄太深的雙眼來回描摹她眉目臉頰,壓不住了,就再蜻蜓點水地啄吻。

到淩晨天光要亮,時間所剩不多,沈延非才抱著人勉強小睡,姜時念這時候卻已經醒了過來,這十多天心力交瘁的日子,她總算回到自己獨享的巢穴裏,睡眠質量高得出奇,精力也恢復了不少。

她擡眼就看到沈延非,他臉上倦色很淡,但她清楚,他實際上過得有多煎熬疲憊,這個人太擅長和習慣隱藏自己的痛處,不代表不累。

姜時念屏著鼻息,確認他睡著,她舍不得吵醒他,但昨晚上樓前,媒體團的負責人給成員們定好了今早七點要下二樓去碰頭開會,確定最後一天工作的具體任務分工。

她眼見著外面的天色,現在只晚不早,再耽誤下去,怕會引起大家猜測,對沈董的影響可能不好。

姜時念盡可能放慢動作,輕手躡腳從沈延非臂彎裏退出去,再小心爬下床,好在床的質量不錯,沒有發出異響。

她穿上鞋,做賊似的一點點撥動門鎖,等順利打開才舒了口氣,出去前,又張望了床上的沈延非一眼。

他心神在極限上繃了這麽多天,早到臨界了,再強悍的精神和身體也抵不住。

姜時念想著跟組員們確定好就盡快上來,前後應該用不了十五分鐘,他肯定不會醒。

她行李包還在帳篷邊,換了件高領的衣服擋住痕跡,下樓沒走多遠,在二樓的樓梯口附近就看到了組員們集體等在那,她在機場見過的鉑君隨行幾位也基本在場,形成若有若無的保護圈,見到她的時候,立刻恭敬點頭,叫太太。

以前他們在新聞上視頻裏也見過很多次姜時念,知道美貌,但如今在動亂區面對面見到,眼前的人跟過去相比,沒了精致雕琢,卻像傳世的翡翠磨掉最後一層內斂,成了剔透晃眼的連城至寶。

媒體團負責人也不廢話,見人齊了,條理分明地開始安排小組任務。

今天是大使館正式撤僑的日子,下午幾架包機會抵達既定地點,安排同胞們在更大沖突爆發前撤離,他們要趕著完成其他缺失的實況拍攝,再負責記錄撤僑全程,最後考慮自己的去向。

分配好之後,難得氣氛輕松一會兒,負責人和幾個平常就愛說愛笑的知名記者就忍不住觀察姜時念,太好奇她跟沈董的感情狀態。

畢竟大家同一圈子,之前各種八卦傳聞也聽了不少,昨天一見沈董本人,才真正意識到無法攀登的距離。

他們接觸過的各圈層大佬無數,但沈延非這樣,一眼望去就會下意識止步屏息的,只有他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