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姜時念其實已經記不太清當年的那張臉, 但太多畫面深刻在骨子裏,不提及的時候以為自己忘得幹凈,一旦一點契機讓她想起, 那種毛骨悚然就能爬遍全身。

孤兒院她被單獨鎖進小花園裏,昏黑天色, 草木都是惡鬼,她嚇得大哭狂奔,蔣勛在後面笑,慢悠悠地追,幽冷聲音叫她“妹妹仔”, 突然抓住她肩膀, 趴在她耳邊嚴厲問:“跑什麽, 跟哥哥玩。”

五歲的小姑娘生病發高燒, 迷迷糊糊一個人在大更衣室裏換衣服,旁邊霧蒙蒙的窗口上, 突然貼過來一張臉, 緩緩朝她咧高嘴角, 露出類似食欲的眼神。

她被關到廁所,冰水從隔間上方兜頭潑下, 門再被一腳一腳強行踹開, 那個人居高臨下,彎著狹長眼睛,把她揪出來往懷裏抱, 呵呵笑著問, 才幾歲, 你怎麽就長這麽好看。

到高二重見, 蔣勛脫胎換骨, 寸頭陰冷,眼神像長滿毒牙,每晚出現在她噩夢裏,他掐著她脖子,目光羞辱殘忍,如同舔舐。

姜時念命令自己記憶遺忘,身體的惡感也遺忘,她太久沒有過這種惡心至極的侵犯感,回頭前的一瞬,她幾乎懷疑是不是蔣勛陰魂不散地再次出現,一雙手死死攥住重劍的劍柄,當年那股同歸於盡的決絕念頭,再次沖上頭頂。

等第一眼看清眼前這個人的時候,姜時念臉色還在泛白。

但隨即她就怔住,沈延非曾經對她無比確定說過的那句“蔣勛在國外,回不來了”也及時在她耳朵裏回響。

他說不會,那就一定不會。

姜時念急促地閉了一下眼睛,額角已經不自覺微微濕了,她調整狀態,隨便擦了一下,再次擡眸,擰眉審視對方。

她面前是個陌生男人。

穿著全身白色訓練服,沒戴面罩,長相稱得上英俊,五官骨骼棱角明顯,但長期遊走花叢的吊兒郎當被當做資本放在明面上,就顯得尤其浮浪且陰鷙。

姜時念沒見過成年後的蔣勛,不知道他該長什麽樣,但她盯著眼前這個陌生人,莫名覺得兩人面相有重合的地方。

她懷疑是不是自己創傷應激障礙還沒徹底恢復,想太多了。

男人懶洋洋地笑著,上下打量姜時念,掃過略包身的訓練服下,女人凹凸美好的曲線,經過腰肢胸口時,他滿意擡了擡眉,說的是一口港普,溢出淡淡酒氣:“妹妹仔,內地過來玩兒的?我從窗口就看到你們一群人在樓下,有幾個好像是內地的小明星,你也是?”

他屈尊般遞出一張名片,塞到姜時念手裏,姜時念碰都沒碰,硬卡就輕飄飄落地,她視線無意掠過,看到他應該是姓陳,身份頭銜也不是社會熟知的蔣家產業。

姓陳。

不是蔣。

他不該是蔣家的人。

陳敬昭視線流連在姜時念飽滿胸前,舌頭頂了頂腮,再次走近,一副風流姿態地去拉她手臂,笑道:“不是明星,那就是內地的網紅?也沒差,反正都是靠取悅人吃飯的,人家都去喝茶,你自己來這兒做什麽,釣凱子?知道擊劍館裏有錢有閑的男人多?”

“那不是正好,我讓你碰上了,”陳敬昭猛然用力,想把她扯到自己跟前,歪著頭倜儻地彎唇,“恰巧這個館也是我的,沒人管閑事,你也免得裝矜持了,我讓你釣。”

他發力那刻,姜時念突然擡臂,重劍劍尖直掃他胸前,把他頂開。

陳敬昭眼睛一厲,呵笑一下:“妹妹仔還真懂一點,那我陪你練練,但願你脫了衣服也能這麽厲害。”

他習慣作威作福,對身邊看上的女人手到擒來,以前碰過的釘子也都是欲擒故縱,就沒把姜時念的反抗和攻擊當回事。

何況最近家裏產業雷霆動蕩,全家這一支都在惶惶不安,準備撤離香港,連同內地家族一起去南非那邊,他只知道是姓沈的在找麻煩,要把蔣家一窩端的陰狠。

他正焦躁起火,沒處發泄,找了幾個女人都不盡興,巧合碰見這個處處極艷的生面孔,普通擊劍訓練服也蓋不住瑰麗招人,還是內地的不會常住,玩兩天就可以丟,今天不帶進酒店爽夠,他都不配做蔣家人。

反正他隨母性,名片印過幾十種,給女人的都不會露出背後蔣家真身,隨便放肆。

陳敬昭透出基因血脈裏的戾色,大步上前,要憑體力碾壓對姜時念硬來,蹙眉不耐煩道:“你們混娛樂圈的不是都幹慣這一套,再高級的星也會陪人拿錢,只不過看價碼,明眼人前還裝什麽純,你跟我幾天,伺候好了,我給你套淺水灣別墅夠不夠?”

現在晚餐時間,擊劍館裏本身人就不多,面積大又互相離得遠,無人會管老板的閑事。

姜時念剛才連刺他幾劍,希望他清醒適可而止,她公出到這兒,不想鬧出麻煩,尤其對方還喝了酒。

但她沒想到陳敬昭會得寸進尺到這個地步,被攻擊後還想來摟抱,那張臉,一聲聲“妹妹仔”和辱人的話,以及已經要貼到她身上的動作,都讓她噩夢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