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姜時念還沒有放開到可以很直接表達自己感受的程度, 心思都被他肆野又溫存的動作,和那聲很磨人的“寶寶”填滿,話語權只能暫時交給他, 他說什麽,她便橫起手臂擋著眼, 唇齒都被不能抑制的其他聲音占據。

況且他說的……也不是假話。

藥膏早就被高溫化開了,被反復帶進去,不適感一次比一次更輕,她淋漓盡致,但確實消耗精力。

她從生日宴開始, 好像就在一刻不停的擰上發條, 領證結婚, 錄節目奔赴雲南, 再進山出意外,接著放縱過度的溫泉酒店, 今天早上也因為不安提早驚醒過來, 到此刻, 所有疲倦一起找上門,她什麽都不願意考慮, 由他緊抱著, 窩在他胸前只想繼續睡。

姜時念夢見很多,以前還經常會有姜家生活和跟商瑞戀愛的片段,但這次好像都被掃空了, 漫長夢境斷斷續續走過去, 都是從前關於沈延非的那些畫面, 有些只是個閃過的側臉, 甚至一點看不懂深意的眼神, 她竟然都還記得。

連她曾經對他的怕,在夢裏也很清晰。

到最後,她朦朧回到高二結束那年暑假的夏令營,全年級前一百名的同學被學校組織一起進山去玩,她作為榜首,被要求承擔很多責任和表演任務。

可只有她自己知道,她那天緊緊揣著刀,心裏恐懼絕望到什麽程度。

後來最忐忑的那個晚上過去,她拉開自己的帳篷門,在雨後潮濕裏發現一簇被紮好的,山裏開的野花,放在她的門外,花根處,沾著一點點幹涸的暗紅色,像被稀釋過的陳舊顏料。

那束花可能是被人無意掉落,她莫名波動地撿起來帶回去,之後夾在某個課本裏,一直夾了很多年,那個課本最後一頁,還有不知道是誰潦草寫下的一句祝福語。

——“前程似錦,一生長安。”

潦草到,看不出真實字跡,看不出心境情緒,像是用最後一絲時間和機會留下幾個字,就要去走上相隔千山萬水的人生。

姜時念睡夢裏下意識皺眉,自己都說不清是哪裏覺得酸疼,她眉心上持續的落下溫熱,許久才慢慢舒展開,零碎畫面又回到沈延非的身上,他散漫穿著一中校服,領口松開,衣袖折到手肘,滿身漠然落拓,把她體育課上死活投不進的籃球扣住,手腕一擡,輕松遞進藍框。

咚的響聲,震醒姜時念,她醒來,看到沈延非這次沒走,還在跟睡著前一樣抱她,手掌順著她汗濕的頭發。

姜時念心臟還有一半沉在夢裏,混亂鼓動,略擡頭對上他眼睛,一時有些分不清過去還是現實。

心底某處不能平穩的谷底,有一個她難以面對的聲音在說,從前她對他深根蒂固的怕,或許從來,就不是真正意義上的那種畏懼。

她畏懼的不全是沈延非本身,還有那時她自己的曲折。

姜時念不能多想,讓頭腦清明過來,沙啞問:“幾點了?”

沈延非回答:“快四點,你又把午飯錯過了。”

姜時念笑了一下,鼻音還很重:“你沒錯過就好。”

他“嗯”了聲,尾調略微上揚,理所當然說:“我兢兢業業給穗穗做靠枕,任務艱巨,怎麽可能擅自起來,姜穗穗都不吃的飯,我自然不能吃。”

姜時念說不清該抱歉還是該笑,這才意識到她姿勢未變過,始終壓著他肩臂,她趕緊擡起來,給他揉按了兩下,又被他拉回胸前,抱著去浴室洗臉。

等收拾幹凈,姜時念精神也好了不少,下樓差不多是晚餐時間。

一頓飯吃得尤其慢,是姜時念以前根本不能想象的纏膩,她甚至某些時刻,有種自己像是在跟沈延非真心戀愛的錯覺,想到這裏,又及時的遏止荒唐念頭。

沈延非只是太會蠱人。

這當然不是戀愛。

她也不可能和他戀愛。

不過是正常的,他們彼此需要和索取,無關情感的一場和諧婚姻,在存續期內,他願意給予溫存暴烈,她就可以享有。

婚前協議時就認真講過,什麽都可以,彼此絕不動心。

對他動心就是她的絕路。

沈延非這樣的人,和從前一樣,跟她在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他位高權重,眾星捧月,就算是姜家這樣的家境,於他而言也不過是鞋尖塵。

他離她實在太遠,連去觸摸他心都好像是在僭越和不自量力,更遑論其他,她只是恰好適合做他現在的妻子,如果這份平衡被打破,那唯一的結局就是加速分開。

她有自知之明,她也實在……不能承擔更大的無望和傷害了,她能從商瑞身上徹底走出來,但如果換成沈延非,她不能,一旦掉下去,一輩子可能都是絕路。

她擁有的,是一個帶著有效期的丈夫。

可能都不用太久,只要從騰沖一回到北城,結束蜜月,集團裏無數工作等他,她也要回電視台補齊節目進度,他是沈家家主,她是姜主持人,也許見面時間都不會很多,就不是一整天純粹的新婚夫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