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姜時念長這麽大,不管在孤兒院還是姜家,能被她單獨享有的,大都是恐懼,倉皇,聽話,謹小慎微。

好像從來沒有人這麽直白地對她說過,她可以單獨享有被優待和重視的權利。

就算是跟商瑞戀愛的期間,他也喜歡懶散逗弄她,說別仗著我喜歡你就作,哪怕他只是嘴欠,但落在姜時念心裏,都是深深淺淺的劃痕。

姜時念近距離看著沈延非,他深刻五官被落雪微微模糊,磨掉了一些威勢,讓她竟然敢認真端詳了,她難言的有點鼻酸,又強行咽下去。

太矯情了。

她不能對著沈延非有類似這樣的情緒。

他跟她只是各取所需的合作,沈總也不過是在維護合法太太的權益,與姜時念本人無關。

姜時念壓住細密的心跳,本能地想要跟沈延非禮尚往來,於是把手也舉高,試著放到他頭上去遮雪,說:“沈總,你回來了。”

沈延非好笑望向她那只凍紅了還不服輸的手,握住她手臂放下來,沒松開,反問她:“叫我什麽?”

姜時念那聲“三哥”掙紮著喊不出口。

秦梔都說了,這是他私密圈的禁忌稱呼,不能瞎叫。

她頓了頓,在他淡淡審視裏,像過去在學校時候那樣叫:“……學長。”

沈延非微怔,眼底波瀾深暗,抓著她的手緊了一下,很快回到聲色不動的松弛裏,評價道:“還行,比三哥差點。”

姜時念意外,他還真的許她那麽叫。

她不好揣測他的深意,何況她跟他還站在電視台的門口,來往有人經過,她擔心對沈延非影響不好,主動找話題說:“你在美國這幾天應該沒休息好吧,如果忙完了就早點回家,別站在這兒了。”

她是想讓他上車,免得被人圍觀。

但沈延非卻揚了揚眉:“這次休息還不錯,是托你的福。”

姜時念想起自己那些兒歌,不好意思地錯開目光,低頭一看,才注意他還攥著她小臂,忙輕輕掙了一下,脫離他的控制。

沈延非視線追隨著她的動作,表面上不在意,繼續說:“不過我沒想到,原來你這麽急著讓我回家,是很希望我在家裏?”

姜時念驚到,抓緊反思自己話裏的歧義,剛想解釋,就被沈延非克制地攬了下後背,帶下台階,隨即他一松,連拒絕的機會都沒給她留。

“既然這樣,走吧,送你去車上。”

不是——

姜時念辯解的話已經到了喉嚨裏,沈延非就率先往前走了幾步,才回過頭,好整以暇看她。

男人身高腿長,身形優越,穿一件質地極佳的簡潔黑大衣,被雪一稱,輕松讓人失語。

姜時念就是失語的那個,她終於看懂,沈總竟然是有意的。

她心裏莫名放松了一點,看到車就停在前面路邊,加快速度跟上他,問:“送我?你不上車嗎?”

沈延非“嗯”了聲:“有點公事,上樓去你們台裏,很快。”

說完他拉開車門,裏面暖意四溢,姜時念沒進去,咬了咬唇鄭重說:“跟我的事有關嗎?你做到這樣已經足夠了,不需要再因為我多麻煩——”

她還沒說完,就被沈延非按住肩,半強迫地把她送進車裏,隨後他扶著車頂俯身,注視她說:“如果你硬要覺得是麻煩,那不如就抽空多想想,這次準備拿什麽跟我換。”

車門應聲關上,姜時念隔著深色玻璃盯著他背影,果然被他這一句話成功堵住。

前面駕駛座的許然看到姜時念上車,心裏躍躍欲試地訴苦,好不容易熬到三哥走了,他趕忙裝作不經意地清清嗓子:“嫂子好——”

姜時念轉頭。

許然的正經臉上露出苦哈哈的表情:“嫂子,你都不知道我們這一趟多辛苦,本來工作量就很大,三哥還心急,我們都是跟著三哥提前回國的,為了趕進度,別說睡覺了,他今天連飯都沒顧上吃。”

姜時念自然而然問:“國內有特別急的事?”

許然噎住,當場為他三哥心絞痛。

出事到現在,他三哥不眠不休,把洛杉磯的工作連夜趕完,一分鐘都舍不得耽誤地去機場,結果她嫂子這邊壓根兒不往感情上悟,完全沒想過她自己就是國內最大的急事。

許然心有不甘,想再補充點什麽,姜時念電話突然響起,她見是童藍打的,多半是台裏臨時有什麽狀況,跟許然示意一下,劃開接聽。

童藍喘著說:“念念姐,訪談節目錄制時間剛剛初步定在下周了,春節前,這邊才出來的詳細提綱,台長讓我盡快給你,你現在方便嗎?”

姜時念應了聲:“我還沒走,那樓下見。”

童藍說她已經到一樓了,在大樓側門這邊,姜時念往外望望,車停的位置離側門不遠,轉個彎就能到。

許然本來想陪她下去,替三哥時時護著點,姜時念當然沒接受,也不適應這樣的興師動眾,她在雪裏加快幾步,繞過樓角的時候,童藍正好推門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