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2章 記憶(第2/2頁)

因為那是“我們”最後的秘密。

我必須要保證沒有人知道,沒有人看過,誰也不可以知道它的答案——包括我自己的未來。

流浪者聽見自己的腳步正在變快,從踉蹌的前行變成了不顧一切的奔跑——他要快一點,再快一點,他不知道自己這樣算不算是記得,他知道下一個拐角的方向,他知道那股血腥味的來源,他知道自己的腳步必須要快過神明和詛咒,哪怕這只是記憶,哪怕這只是過去發生過的一切。

因為不可以再有第三個人知道那血腥味的秘密。

為什麽呢。

【因為我答應過你了。】

“……因為只有你能幫我了,斯卡拉姆齊。”

——在血腥味的盡頭,是散落滿地的黯淡神之眼。

是無聲握緊的長刀,是沉默站立在血泊之中的少女,是循聲望來的那一雙已經失去光亮的眼睛。

她的刀尖仍在滴血,而死域正在她的身上擴散,漆黑汙濁的詛咒剝奪了她正常流血的資格,潰爛的傷口像是腐朽的木塊,她的肩膀與手臂都已經失去了鮮活的色彩,很快就要連刀都要握不住了。

——像是個瀕死的怪物。

人偶終於慢半拍地注意到了地獄的慘景。

她的腳邊,躺著的是“她自己”。

她所站立的血泊之中,密密麻麻散落的,都是“她自己”。

流浪者沉默著,戰栗著,他以為自己會驚恐的尖叫,咆哮,瘋狂反復地詢問她這一切到底是怎麽回事——但是“自己”的情緒卻是如此的平靜,像是早已預測到這一步,像是他比任何人都先一步清楚這樣的結局。

“他”甚至還為了只有自己看到這畫面,跟著松了口氣。

“看呀,散兵。”

她眼神空洞死寂,注視著那無數個自己,最後卻也只是對著人偶露出一抹淺淡的笑弧。

“……我成功了。”

“現在到了你履行承諾的時候啦。”

承諾?

什麽承諾?

流浪者還在茫然著,而那柄刀已經被她反手遞了過來,他注意到“自己”握刀的手是如此的平穩又自然,像是已經接過這把刀成千上百次一般流暢;刀尖的一端抵在她的胸口,她如此乖順地坐在那裏,安靜地等待著一段意識的結束。

說到底,並不是什麽了不起的秘密。

因為我們都已經見過彼此最為不堪醜陋的一面,我見過你被切割重造的軀體,你見過我被死域汙染的半身,我們都見過對方人形與怪物共生的妖異詭相,所以反而可以不去在意所謂的尊嚴和榮耀。

——可如今的你當真還有揮下這把刀的資格麽?

冷不防的,人偶的心中突兀出現了這樣的聲音。

流浪者試圖無視那聲音對自己的嘲笑,可他鼓足勇氣揮下的刀鋒觸及並非枯萎的血肉,而是瞬間燃燒的烈火,空無一物的空氣——夢境之中的一切轉眼之間被熊熊燃燒的烈火吞噬,他被忽然綻開的熱浪驚得連連咳嗽,流浪者踉蹌幾步,勉強睜開眼的時候,眼前卻已經失去了她的輪廓。

人偶神色怔愣,呼吸之間卻不是高溫燒灼的空氣——他在驚愕的詢問聲中回過頭,猛然發現自己已經被排斥在了那棟建築物之外。

旅行者並未與他一起見到那段記憶,那仍然是一段被拼命鎖住的秘密,“自己”排外的程度甚至包括了現在的自我,可流浪者發現自己並沒有松開握刀的手,他的手指捏得死緊,連骨縫都在隱隱作痛。

“……不行。”

人偶喃喃自語。

我還沒能殺了現在的她,我還沒有做完我必須要做的事情,我不能就這樣出來。

——說什麽呢。

不是已經拋棄掉了嗎?

那聲音輕描淡寫的詢問道。

她不是已經和你的那些記憶一起,變得和你毫無關系了嗎?

不是已經決定把那些東西像是垃圾一樣毫不猶豫地扔掉了嗎?

“……閉嘴。”

既然已經拋棄掉了,就不要再來打擾“我們”。

“……都說了,讓你閉嘴。”

你已經沒有揮刀的資格了,流浪者。

瞬間炸開的狂暴無比的風之元素力卷起沖天火勢,流浪者暴怒著一刀劈開火海,對著記憶殘存的自我意識咆哮道:

“——我沒有揮刀的資格誰有!?你嗎!?不過是個寄生在記憶中的一點垃圾,憑什麽在這裏對我指手畫腳!?”

“這是我的記憶!這裏的一切都我的東西,誰允許你在這裏像是個主人家一樣在我面前膽大包天的自稱‘我們’,給我滾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