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海祇島

有關金色的那菈, 我記憶裏所剩的片段著實不多。

刻意且主動的磨損是我保持理性的方法,其他身體上的原因姑且不說,太過漫長的時間本身就是一種消磨靈魂顏色的手段, 很多東西我至今仍然記得,但是更多的則是早就已經成為了枯萎的種子。

我只是知曉曾經有過他們的存在,但就連懷念的感傷也已經完全感受不到了。

——而我有意遺忘金色那菈的原因, 究其原因是我無法接受想象與現實之間親緣關系帶來的心理落差。

說起來……大概是因為我真正前世的影響和那菈的描述,我對親情始終有著一種遠超應有界限的渴望——除去那些無關緊要所以得以保留至今的記憶碎片, 真正有關我本人的也只是依稀記得那是一段父母雙全家庭美滿的人生。

大學理想, 工作輕松,即使是之後也是同事和諧,友人疼惜,稱得上符合大多數人心目中的完美人生了。

在此之前,我沒什麽需要懷疑他人用心的必要。我對那樣的人生太過懷念,所以當那菈描述她的親情與兄長, 我才會如此渴求屬於我自己的家人。

她的感情,太過飽脹、滿盈,也太過沉重又痛苦, 便顯得那份只存於記憶中的幸福格外珍貴, 即使只是聆聽者也能被她的眼神所感染, 沉浸在她帶來的幸福感之中——

若非如此, 本不存在血緣與親情這一概念的蘭那羅也不會沉浸在兄妹的關系之中……只是不知道他們如今是否還在繼續延續哥哥與妹妹的定義?

如果還在繼續的話,當然很好,那樣空如果看到大概也能理解他們兄妹之間的羈絆並沒有因為五百年的時光太過漫長就被磨損;

如果沒有繼續,也沒有關系, 蘭那羅太過純粹, 不去更加深入的理解人類的感情對他們也是一種好事情。

先前在風龍廢墟之中, 深淵的使徒曾經說過類似解釋的話。

“想要延續昔日的友誼”,這句話其實可以做出很多種不同的解讀。

她是在為了什麽感到愧疚呢。

是被她影響之後,導致我對親情生出的過高期待以至於後面遭受的諸多苦難;

還是她曾經在須彌、在桓那蘭那做下的那些事情?

——“逃跑了”。

那張記錄昔日旅者旅行記錄的紙張,只留下了慌張又淩亂的筆跡。

蘭那羅無法理解恨的概念,但是我可以。

“……所以你究竟是為了什麽才回來找我呢。”

……熒。

我想我需要一個答案。

——可我是否真的需要這個答案?

當八醞島夾雜雷暴的昏暗天幕之下失去了再度金色的點綴,我忽然感到了一種久違的寂寞。

……這可不太好。

我看著空無一物的荒蕪死域,正準備把式神叫出來收拾收拾附近,忽然反應過來遊魚和飛鳥被我借給空一同去往稻妻城了。

金色的旅行者在海祇大禦神侍神巫女滿足了其中一個願望,而神裏家作為送上信物代為引路的中間人,得到了旅行者願意為她做三件事的報酬。

社奉行的大小姐心系民生,如果想讓旅者心甘情願的入局,能想到最可行的方法無非就是讓空去理解被眼狩令帶走了神之眼後的那些人如今已經變成了什麽樣子,空會幫忙我不意外,只不過考慮到蒙德和璃月的搞事規模,我對他能順順利利走到天守閣親眼面見雷電將軍這件事不抱任何期待。

“您真的要跟著幫忙嗎?”奧羅巴斯的語氣不太贊同,“已經有過與八重神子的契約,若再貿然加上那名金色旅人的承諾之重,是否太過勉強。”

“這倒沒什麽不行的。”既然都已經做到了這個程度了,一場考試是做到六十分及格還是直接滿分交卷,反正在我這裏的判定都是“通過”。

邪神像的邪眼被風吹過,死藤搖搖晃晃,色調黯淡的詭異金屬物彼此碰撞發出叮當作響的聲音,我盯著這被掛上去的無數邪眼,若有所思:“這些東西掛在這裏是不是不太合適。”

奧羅巴斯立刻長舒一口氣:“您終於願意承認之前信徒的瘋狂就是因為這些眼睛……”仍在緩慢蠕動的死藤絞成類人形狀的姿態,眼睛的部位缺少合適大小的就多塞幾個進去,密密麻麻地擠挨在一起充滿眼眶的部位,再加上神像後面字面意義上的千手與百眼,以及因為是藤蔓作為組成物所以多少造型有點不倫不類的扭曲姿勢——

那位來自珊瑚宮的少女當時看見第一眼的反應不是驚聲尖叫而是把目光死死釘在小姐的社會是哪個,哪怕是現在只剩殘渣的奧羅巴斯當時都想表揚這一代的涵養和修為真不錯。

“啊那倒不是。”我毫不猶豫地迅速反駁,“只不過如果是工廠的原負責人看到自己的產品被拿來當裝飾物肯定會很生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