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第2/2頁)

他似乎對那個房間情有獨鐘。

寧秋硯走入長長的走廊,又在門口站了一陣,拿起卡片在感應器上輕輕一貼。

門開了,房間裏只亮著台燈。

窗簾沒有拉,從大片落地窗看去還是熟悉的夜景,以及,佇立在酒店與黑房子之間的溯京鐵塔。

“哢嚓”,身後傳來門自動合上的聲音。

坐在窗前那個高大的黑影轉過來,被那片璀璨炫目的景色一襯托,安靜中透出極致的孤獨。

幽深的雙眸情緒平靜,這世上無人理解他的內心。

寧秋硯張了張嘴,沒能馬上喊出關珩的名字。

關珩道:“你走了一個半小時。”

關珩對寧秋硯的一舉一動了如指掌,從寧秋硯離開黑房子起,關珩便知道他會過來。寧秋硯蹬了鞋子,任它們亂七八糟地留在地板上,只穿著襪子朝關珩走去。

這樣走路幾乎是沒什麽聲音的,但關珩聽得清。

陸千闕說,關珩損傷了部分視力。

昏暗的台燈光線中,關珩鳳眼微垂,視線專注地落在寧秋硯臉上,睫毛投下陰影。他瘦得可怕,臉頰是凹陷的,黑色長袍寬盈了許多,松松披在寬闊挺拔的骨架上。

他的情況在好轉,視力已經完全恢復,比起前幾天的情況要很多。

寧秋硯“嗯”了一聲,帶著鼻音。

嗓子發緊,他沒法開口講話,幹脆拉過關珩的手拂開衣袖,觀察關珩身上的傷痕。

關珩的手很涼。

與人類相似的那種如同生命力一般的東西從身體被抽走,導致胳膊幹枯,青筋凸起,有種讓人不適的冰冷感。

那皮膚比過去還要白,表面有或白色,或淺灰的痕跡,是牙洞傷口正在愈合。很不可思議,這具軀體在了無生機的同時,又有人類所不具備的強悍復原能力,無論受多重的傷,經過自我修復都會完好如初。

可惜受多名吸血鬼毒素影響,除非大量吸食人類溫血,否則痕跡還需要一些時間才會完全消失。

有液體滴落,寧秋硯狠狠擦了一把臉,咬著嘴唇,不想再在關珩面前哭。

但很快地,他就被攬入了關珩的懷裏,臉貼在關珩頸側。

“……不會再有那種場面。”關珩聲音裏透出陰沉,纖長的手指輕輕揉著人類的後腦勺,低沉而強勢地安撫,“不要去想,忘了它。”

年長的吸血鬼有品嘗情感的能力。

在那滿是血腥味的山間小屋中,關珩用自己的咬痕將寧秋硯身上的傷口覆蓋,一邊汲取了寧秋硯甜美的血液,一邊將寧秋硯所有的情緒都感同身受。

他知道寧秋硯害怕,更知道寧秋硯這幾天會噩夢連連,所以見面的第一件事才會是安慰。

以前寧秋硯從不去思考關珩行為背後的深意,現在全都明了。

“嗯,我不想。”寧秋硯終於沙啞地說出了這晚的第一個字,伸出手臂回抱住了他的愛人,“對不起。”

人類溫暖的身體傳遞熱度。

是真實的,生動的。

關珩閉上眼睛,知道寧秋硯為什麽道歉。

但人是他親手放走的,所以事情結束後,他既不會對寧秋硯有所謂的“懲罰”,也不會有對中途出現任性行為的說教。

因為成長的體會是無法被任何人給予的,經過這一遭,寧秋硯自會有寶貴的收獲。

這大概是關珩的引導方式。

這樣靜靜擁抱著,彼此相貼,寧秋硯收緊了手臂,恨不能將心也穿透血肉,與關珩的貼在一起。他好像天生就該屬於這個懷抱,無論是冷是熱,是人類還是吸血鬼,都是他生之所向。

兩人都沒再提這次事件的前因後果。

陸千闕是在哪裏被找到的,血監會是怎麽回事,秦惟之被如何處理,瓦格納的態度是什麽,關珩具體都做出了什麽樣的犧牲……

那些都不重要,關珩沒有必要細說,寧秋硯也不必懂。

擁抱只持續了一小會兒,關珩便推了推寧秋硯,啞著嗓子說:“……先離我遠一點。”

寧秋硯望著他,看見一對雪白的尖牙出現在他的唇縫中,那雙幽黑的瞳孔已經完全轉為深紅。

即使是關珩,本能也會在孱弱時占據上風。

於是寧秋硯愴然,不得不往後退。

關珩則默然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