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第3/3頁)

轉過身時,能感覺到秦惟之落在背脊上的目光。

同樣是昏暗的,和渡島大宅不同,這棟房子的每一個角落散發出冰冷氣息,大約是沒有人類居住的緣故。

像……水泥鋼筋鑄就的棺槨。

寧秋硯找不到更好的詞來形容。

這應該是常態。

如果沒有關家的人在身邊,大概連關珩的住處也會是這樣的。

寧秋硯來到衣帽間,打開了一排櫃子。

他並不想穿秦惟之的衣服,可是臟衣服穿了兩天,還染上了讓人反胃的血漬。在衣櫃裏搜尋片刻,寧秋硯找到了一疊還掛著吊牌的衣物。

應該是有人定期給秦惟之安排服裝,比如關珩就和李唐有合作關系。

寧秋硯選了一套穿上,轉身時,看見後方那排秦惟之說不要動的櫃子裏,整齊地掛著一套套連皺褶都看不見的、熨得服帖的服裝。

它們款式各不相同,古時的圓領袍衫、褙子,廣袖的大氅,近代的長衫,西裝……搭配不同的鞋帽,來自不同時代的服飾被毫無生氣地陳列在玻璃櫃中。

這些不單純是展示或收藏,而是真實使用過的。最前面的那幾件,甚至稱得上是貨真價實的文物。

物主似乎很享受時光的變遷,以高高在上的姿態俯瞰人世間,讓人覺得詭異。

這比瓦格納·瓊斯的收藏可怕多了。

寧秋硯一路看過去,視線落在了櫃子最左端。

那裏沒有掛著衣物,而是陳列著一只雕刻繁復花紋的木盒,盒子則靜靜地躺著一把長刀。

刀很長,足有七八十公分。

刀柄古樸,看起來保存得很好,但刀身黯淡無光,破了刃。

寧秋硯一驚,不等他反應過來,秦惟之的聲音便在他身後響起:“看什麽?”

寧秋硯連害怕也顧不得,轉頭問秦惟之:“這是——”

“關珩的刀。”秦惟之毫不在意公布答案。

寧秋硯感到身體在輕微地戰栗。

受蠱惑般,他再次看向了那把刀,手指貼在冰涼的玻璃上,仿佛觸摸到了那銹跡斑斑的刀刃。

關珩曾說起戰時場景。

說,“刀砍得卷了刃,閉上眼睛都能聽見亡魂在哭。馬蹄踏在血泥裏,身上染的血腥味一整年都洗不幹凈。那年戰爭結束後,邊境郡縣的人少了一大半,直接成了一座空城。”

看著它,寧秋硯仿佛聽見了一千多年前的刀刃刺耳的蜂鳴。

機緣巧合。

如果不是一意孤行要落入這樣的境地,寧秋硯大概永遠都不會見到它。

他問秦惟之:“你為什麽收藏著他的刀?”

秦惟之沒回答。

寧秋硯敏感地發現,在他提出這個問題之後,室內本就陰冷的氣氛一下子凍結到了冰點。

後背陣陣的發涼。

寧秋硯把手從玻璃上移開,往後退了幾步,知道自己不該再問了。

但半隱沒在陰影中的秦惟之卻忽然開口:“因為我得留著這把刀,幫關珩記住他寶貴的過往。”

寧秋硯:“……”

秦惟之走到玻璃櫃前,櫃中燈光亮著,玻璃上映出他陰鷙的眼。

也許太久不對人提及往事,他難得有了傾訴欲。何況,聽他述說的是一個與關珩關系最為密切的人。

“關珩有沒有告訴過你,關家為什麽直到現在還在不斷地派人上島?”

寧秋硯說:“因為他們有一個約定。”

秦惟之訝異地看過來:“約定內容呢?”

寧秋硯頓了頓,還是回答:“我不知道,他沒有告訴我。”

秦惟之這才冷笑了一下,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我想關珩也不可能告訴你。沒錯,的確是因為一個約定,一個沒有我,就不會促成的約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