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第2/3頁)

那時候寧秋硯對關珩說“這裏的視野絕佳,景色很美”。

“這裏朝北,適合種繡球。我打算等天氣再暖和一點,就去花卉市場買一些回來。再準備一套小桌椅,以後可以一邊賞花,一邊欣賞夜景。”

寧秋硯說著,對關珩比劃放置花盆和桌椅的位置。

“您覺得怎麽樣?”

關珩側頭看他,眸如寒星,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擡手捏住了他的後頸,將他整個人往前一推,推到小陽台的邊緣。

身體緊緊地靠著欄杆,四五米之下是幽靜的花園,仿佛再向前一步,就會一腳踩空。這高度不至於讓人雙腿發抖,卻也足夠使人心悸,寧秋硯下意識地抓住冰冷的欄杆,聽見關珩在距離耳側很近的位置問:“什麽感覺?”

寧秋硯不明白他的意思:“啊?”

關珩說:“如果這欄杆突然消失,你站在這裏朝下看是什麽感覺?”

寧秋硯俯視下方,如實回答:“會怕。”

關珩微涼的手指離開他的後頸,改為用手臂緊緊環著他的腰:“怕什麽?”

“怕踩空。”寧秋硯說,“怕掉下去。”

雖然有關珩在,他絕不會遇到那種情況。

關珩卻追根究底,要問得更清楚:“為什麽會怕掉下去呢?”

寧秋硯說:“因為會摔傷,或者摔死,有生命危險。”

夜風中他們安靜了一陣,這樣的姿勢站得久了,也成了一個親昵的擁抱。遠處,天空呈現迷幻的黑藍色,溯京鐵塔投射的幾道光線不時掠過城市中心。

“鐵塔剛建好的時候,總有人偷偷地徒手攀登。”關珩說,“和許多極限運動一樣,它具有很強的挑戰性。人體腎上腺素爆發,心理和生理都會產生強烈刺激,明知危險,他們卻仍然樂此不疲。那時墜亡常有發生,政府屢禁不止,甚至考慮過幹脆開設一個高空觀光台。”

寧秋硯不太了解極限運動。

他只是不懂關珩怎麽突然提起了這個。

“那些攀登者中,清一色的全是人類,沒有一名血族。”關珩說,“你知不知道為什麽?”

寧秋硯微微往後靠,只看見關珩的清晰的下頜線。

他順著問:“為什麽?”

關珩說:“因為像你說的,人類會踩空,會掉下去,會流血受傷甚至死亡。”

“可是血族不會。”

“攀爬一座鐵塔對任何吸血鬼來說,都只是無意義的體力勞作。就算踩空了,掉下去了,也不可能會死亡。行屍走肉而已,痛感早就已經麻木的,更不可能因此害怕。”

“他們只是站在鐵塔下面,看人類血肉模糊地摔下來。”

寧秋硯好像有點明白關珩要說什麽了。

人類和血族有本質上的區別。

無論血族看起來有多像人類,從他們被轉化的那一刻起,就徹底與人類的身份告別,無論是快樂還是痛苦。

關珩知道寧秋硯去李唐那裏,當然也知道他們都談論了什麽,知道寧秋硯這一身的煙草味從何而來。

矛盾短暫地碰了個頭。

他們誰也沒有打算就這樣掩蓋過去。

就這樣轉了個身,寧秋硯抱住關珩的腰,重重地靠著關珩的胸膛和肩膀:“我不想活到一百多歲,不想變成一個小老頭……您不是瓦格納,我也不是他的血契伴侶,我不想那麽活著。”

他對關珩說:“您說永生不是獎勵,是詛咒,我明白的。我知道轉化後會失去很多,可是總也會得到一些東西的不是嗎?只要值得,或許失去就不算什麽了。”

下巴重重地一疼。

關珩捏著寧秋硯的下頜,擡起他的臉,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冷淡:“寧秋硯。”

寧秋硯心中輕輕一顫。

關珩道:“你沒有聽進去我說的話。”

風刮起關珩的發絲,讓他的聲音好像也模糊了,落在寧秋硯的耳中卻殘忍而清晰。

“和永生比起來,任何幸福、歡愉都太短暫了,短到根本不值一提。”

*

關珩最後說那句話一直在寧秋硯的腦海中回蕩。

夜裏他蜷縮在床墊上,聽著爐火偶爾傳來的噼啪聲發呆。關珩處理完一通事務,從別的房間走進來,坐在床沿看了他一陣,他便翻了過來,也望著關珩。

一個坐著,一個躺著,雙方都朝彼此靠近,在柔軟的床鋪裏接吻。

縱使寧秋硯身體裏流著屬於關珩的黃金血,他們卻無法做到像郁教授與盛歡那樣的柏拉圖。

關珩戴上了止咬器。

在寧秋硯渾身是汗,臉貼著冰冷的皮革,緊貼著玉石般微涼的軀體,口中溢出滾燙綿密的呼吸時,過程顯得尤其的漫長。

黑房子裏滿是濕潤的回響。

他起伏。

嵌入關珩背肌的手指痛苦地收緊,指尖一陣陣地發白。

如果和永生比起來,任何的幸福和歡愉都短得不值一提,那麽現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