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傷口齊腕,斷口新鮮。

寧秋硯一眼就認出來這是陸千闕的手,他見過陸千闕右手食指上那道泛白的疤。

找藏書室找標本那天,陸千闕對顧煜說那道疤是他小時候被紙張割破,因為沒有好好護理,發炎後留下的,本來毛毛躁躁的顧煜聽說了,立刻將翻書的動作放緩,生怕也被割出一道疤。

預感成真,寧秋硯霎時臉白如紙,竟不知道該做什麽才好。酒店的一位門童認得他,走上前來關心,他才驚得回過神,緊緊抱住了木盒。

淩晨三點,關珩下了飛機,身邊沒帶什麽人。

走出貴賓通道,一眼就看見了正在廳裏等候的寧秋硯。

少年坐在曲姝身旁,穿著那件常穿的奶白衛衣,臉色有些不好,眼眶泛著點紅,身體不自覺地輕搖晃,正焦躁難安,六神無主。仿佛有所感應,他也轉臉朝著關珩的方向,然後一下子站了起來。

“關先生!”曲姝迎了上去。

這見面的情景和想象中不同,旖旎浪漫完全沒了蹤影。

關珩在飛機上已經聽說了陸千闕的事,只對曲姝點了點頭,便大步朝寧秋硯走去。

長臂一伸,寧秋硯的臉便埋入了他的頸側。

“你看過了?”

關珩問。

“看過了。”

靠著關珩,虛浮的身體終於落到了歸處。

寧秋硯停止顫抖,說:“是陸千闕的右手。”

關珩大手扣著他後腦,輕輕揉了一把,那雙鳳眸暗沉,氣息森冷,似乎裹挾著渡島的風雪,來到了這千裏之外。

兩人皆是身長玉立,這幅畫面好不養眼,曲姝卻沒心情欣賞,向關珩匯報道:“先生,我已經去過俱樂部了,那裏人去樓空,地下室共有四層,沒有電梯,只有一個很狹窄的入口,負一層全層布置紫外線燈,除此以外沒有留下什麽蛛絲馬跡,對方的手腳很利落。我已經派人手去尋找陸少爺的下落,李唐那邊的人脈廣,我也放了消息。”

關珩松開寧秋硯,神色凝重:“嗯,我知道了。”

在車上,關珩直接打給了瓦格納·瓊斯。

這件事的主導者並不難猜,寧秋硯也幾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瓊斯先生,因為所有人都很清楚“幻樂”和瓊斯先生有脫不了的幹系。

瓊斯先生試圖拉攏關珩不成,關珩還揪著這條線趕盡殺絕,會這麽做的人非瓊斯先生莫屬。

“陸千闕失蹤了?”瓦格納·瓊斯用一慣的慢語速,帶著點吃驚地問,“啊,怎麽這麽不小心。不過關先生,我對這件事不知情。”

關珩淡淡道:“瓦格納,收起你這一套。”

“關先生誤會我了,陸千闕是您的人,我怎麽敢動他呢。”瓦格納禮貌回應,“實際上,我不清楚關先生的事,就像關先生也不清楚我的事。畢竟長居在世外小島,消息不靈通,有時候免不了耳目閉塞,您也早已不是血監會的成員。”

關珩說:“一個陸千闕威脅不了我。”

瓦格納忙說不敢。

掛斷電話前,瓦格納又說:“斷臂殘肢……和您作對的人,行事倒是很有您的風格。”

天色冥冥。

車窗外淩晨的都市景色一閃而過,關珩半垂眼睫,看不出情緒。

抓走陸千闕的確威脅不了關珩。

因為吸血鬼無法真正被殺死,就算被砍掉了頭顱,也還算是活著。

寧秋硯小聲地問:“陸千闕的手還能接回去嗎?”

關珩微微轉過頭,看著寧秋硯倉皇的表情,回答道:“能。”

寧秋硯便說:“那我們要快點找到他。”

說完這句,寧秋硯就只顧低著頭不吭聲了。

他覺得這件事他有不可推卸的責任,如果不是他一定要去接榮奇,陸千闕就不會注意到那個俱樂部,也不會掉進入了敵人設計的圈套裏。

手還能接回去當然是很好的,可是,如果陸千闕回不來了呢?

如果,陸千闕也被投入了萬米深海之下,就此失了蹤跡,在海底孤獨地度過千千萬萬年,那將比死亡更可怕。

“不關你的事。”關珩慧眼如炬,看出寧秋硯心中想法,“沒有你,這件事一樣可能發生。”

寧秋硯擡頭望著關珩。

關珩又道:“要是這麽簡單他就被抓了去,只能說明他行事還不夠嚴謹,缺乏觀察力,早晚都要遭一回。”

話是說得有些無情的。

但將寧秋硯一送回黑房子,關珩便連車都沒有下,就帶著陸千闕的手,吩咐司機趕去了血監會。

寧秋硯心知自己幫不上忙,洗完澡爬上床卻睡不著,幹脆起來整理榮奇給的那一紙箱子東西。

過程中看見桌上水晶碗裏裝得滿滿的車厘子——那是陸千闕特地叫人從洛川帶來的。做了吸血鬼,陸千闕依然體貼入微,因為他身邊還有一個顧煜。

顧煜知道了會怎麽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