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越野車被寧秋硯撞壞了保險杠,一只大燈也有了裂紋。

淩醫生看到後嘖嘖稱奇,詢問寧秋硯到底對這輛前不久才弄上島的新車做了什麽。

寧秋硯沒好意思說出自己第一次摸方向盤就敢在雪地馳騁的瘋狂行徑,倒是關珩淡淡地說了句:“能修嗎?”

淩醫生蹲在車子下方,用手電筒仔細檢查:“修當然能修,除了大件,我也需要一些零件。貨車上有些東西也該換了,明天給他們寫個單子。”

關珩:“好。”

寧秋硯驚訝道:“淩醫生,您還會修車?”

淩醫生站起來,笑眯眯道:“那是,這防滑鏈還是我裝的呢。我除了給人看病,也給車看病。”

關珩把車子留在淩醫生獨居的房子外面的空地上,牽著寧秋硯步行回大宅。

天色早已全黑,月亮高懸在森林上方,在雪地投射皎潔的光芒。

夜風徐徐,環境靜謐,令人感到安心。

寧秋硯覺得,就這樣一輩子生活在渡島真的會很美。

“我發現您身邊的人都好厲害。”寧秋硯走在關珩身側,已經跟隨習慣了關珩的步伐,“白婆婆會好多好多花式的菜品和糕點,康爺爺的剪紙出神入化,陸千闕是名校高材生,是律師,連淩醫生都深藏不露。”

“淩文上島之前就是醫生,但修車是自學的。”關珩說,“住了這麽十多年,多一門技藝不奇怪。”

淩醫生的名字叫淩文。

寧秋硯好奇地問:“十多年?原來淩醫生在島上那麽久了。他是怎麽來島上的?”

關珩說:“淩文的父親也是渡島的醫生,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就被他父親帶來過島上幾次。十多年前,他的生活發生變故,妻兒因病意外離世,他就來到了渡島投奔父親,以後就沒再離開過了。”

寧秋硯訝然,一時難以描述心中的感受,他沒想到看起來那麽斯文和善、愛開玩笑的淩醫生,竟然還有這樣一段往事。明明自己就是醫生,卻無能為力地看著妻兒被病痛折磨故去,這簡直是最能擊潰人心的折磨。

渡島的每個人都有深刻的故事。

關珩是恒定不變的因素,撐著他們,將他們穩穩地托起。

如同現在托著寧秋硯一樣。

回到大宅,關珩先上樓去,寧秋硯提著一袋子的空保鮮盒去找白婆婆。

陸千闕和顧煜都不在,聽康伯說陸千闕帶顧煜去打獵了。

陸千闕沒有帶槍,說是打獵,大概只是帶顧煜摸黑去捉野兔什麽的,為要將他送出去讀書的事做一點補償,順便促進父子情。

寧秋硯不在的這兩天,顧煜在做植物標本。

東西都還放在偏廳的桌上,顧煜不是亂來,標本做得有模有樣的,葉片都平整地夾在吸水紙中,準備昨晚後疊起來使用沉重的石頭壓制。

渡島的植被種類繁多,其中有不少珍稀植物,例如綠絨蒿屬。

綠絨蒿屬是罌粟科,花長得很大,顏色鮮艷,非常吸引眼球,這次和關珩一起出去,寧秋硯就幸運地碰見過幾株。

出去這麽一趟,雖然一直都在路途中,但寧秋硯並不覺得累,反而身心舒展,整個人都有煥然一新的感覺。老話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親身在渡島遊歷一圈,將沉靜的島嶼揭開神秘面紗,比坐在房子裏要了解它更多。

老人的睡眠時間早,通常天黑後就早早地上床。

寧秋硯去時,白婆婆已經早早地換上了厚睡衣,正在廚房裏裝煮好的糯米飯。

白花花軟乎乎的糯米飯鋪在布上,用酒曲拌勻,再裝入壇子。壇子用開水溫過之後包在厚厚的棉被裏,裝完封好以後會放在溫暖的地方等待發酵。幾天後,壇子裏便會用新釀好的醪糟,用來在元宵節的時候煮湯圓。

“我來幫您。”

寧秋硯洗完保鮮盒,自告奮勇要幫忙。

“不用啦。”白婆婆溫和地說,“小孩子不要隨便碰,你們火氣太旺,酒會發不好的。”

寧秋硯不知道還有這樣的講究,訕訕縮回手,說“好吧”,但還是探著頭湊過去看。

白婆婆趕他:“現在味道難聞,你湊這麽近幹什麽。”

寧秋硯不嫌難聞,仍好奇地站在旁邊圍觀:“您每年都會做嗎?”

白婆婆說:“是啊,年輕人喜歡吃,不僅過年的時候做了用來煮湯圓,平時也會做了煮甜湯。康老頭愛吃酒糟蛋,天氣合適的話一年要做三四回。”

兩個老人都在島上住了幾十年,聽說年輕的時候會鬥嘴,但彼此了解,人到了晚年,更是惺惺相惜。白婆婆煮好吃的會想到康伯,康伯也會記掛白婆婆的用度,兩人是老友也是知己。

寧秋硯聽白婆婆絮絮叨叨地念康伯挑食,看她表情卻是笑著的。

她直到現在也不知道池漾的事,不知道幾十年前背叛自己的人又有了怎樣喪心病狂的舉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