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第2/2頁)

“我可以去那邊記錄聲音嗎?”寧秋硯詢問關珩,“只錄一小段。”

雨水打在湖面與樹梢的聲音很美妙,是天然的白噪音。

關珩對寧秋硯的乖巧詢問很滿意,頷首同意:“去。”

寧秋硯沒帶拾音器,使用手機自帶錄音的效果不是很好,於是他拍攝了一段視頻。一開始,他沒有想要錄下關珩,因為那是不被允許的。可是,在他不經意朝關珩的方向看時,心跳還是忍不住漏了一拍,鏡頭也悄悄地移了過去。

才過去幾個小時,關珩的頭發便有些長了。

有人送來了傘,關珩接過來撐開,佇立在濃綠的樹梢之下。

分開的幾個月裏,寧秋硯最後悔的就是沒有留下任何關珩的影像。

他不會畫畫,畫不出關珩的臉,唯一能當做念想的就是在燈塔附近拍攝的一張海面照片。他不想接下來的幾個月也只靠回憶度日,那是一種可怕的折磨。

錄完視頻,寧秋硯做賊心虛,踩到青苔摔了一跤,把手掌磨破了皮。洗幹凈泥土,一點點血珠滲了出來,關珩叫他伸出手,用紙巾幫忙擦拭手掌附近的血珠。

空氣裏滿是植物與泥土的清新,人類聞不到血液的氣息。

關珩的眼底浮現隱隱的紅色,神情淡定,因此寧秋硯並不感覺危險。

“先生。”他叫了關珩,“我有個問題想問您。”

兩人坐在樹下一處能避雨長椅上,關珩眼皮都沒擡:“說。”

仿佛回到了過去“每日一問”的時候。

寧秋硯問:“擁有無盡的生命是什麽感覺?”

像現在這樣,時隔百年再次進入世界,故地重遊,一切卻都物是人非,再也沒有任何曾經有過關聯的痕跡可循,關珩是什麽感覺?

寧秋硯沒有對不死的渴望,所以他不理解池漾,去過氣氛詭異的宴會以後,他對血族的世界也充滿了不解,完全無法共情。

關珩看向了他,卻沒有回答。

寧秋硯猜想這不是一個很好回答的問題,便又問:“您會覺得孤獨嗎?”

關珩動了動嘴唇:“常常。”

寧秋硯本想問,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才常常選擇沉睡。

可是這個問題太殘忍,沒有什麽實際的意義,他的心底莫名產生了痛感,便沒有再繼續問下去,而是說:“我會陪著您的。”

這話說出口,他才發現像是一句表白。

臉霎時紅了起來,勇氣卻並沒有因此消失,他一鼓作氣:“大學的這幾年我可能會比較少地待在您身邊,但是只要一放假,我就會回來渡島。大學的寒暑假都很長,每年能有三四個月,畢業以後我也會盡可能地回來——”

關珩靜靜地看著他,等著他說下去。

他說出最重要的一句:“您回去以後,能不能不要沉睡?”

上次分開前,關珩便有這樣的計劃。寧秋硯不知道現在是否有所改變,但他不想,哪怕有一絲可能性,哪怕關珩只是打算睡上幾個月,他都承受不了。

關珩就要走了,寧秋硯心裏早就想要詢問這件事,現在的時機還不錯,他覺得要是這時候提出來的話關珩極有可能會答應。

見關珩沉默著,寧秋硯有點慌了,望著他道:“我在溯京,每天都會和您打電話,會學習更多的技能,會努力地變得有趣……”

“寧秋硯,你在對我提要求。”關珩打斷了他,“這是我才擁有的權利。”

寧秋硯一下子失語,眼睛有點濕。

關珩卻道:“但是,我很高興你能這樣坦誠,也很高興你主動尋求我的許可。”

雨霧蒙蒙,四下無人,到處都是一片濃得化不開的綠。

寧秋硯的心跳得快了點,因為關珩看上去不僅沒有對他的越距生氣,還表現得很耐心,像對一只剛剛離開保護圈的勇敢小狗循循善誘。

下一刻關珩捏了他的下巴:“我很好奇,寧秋硯。你為什麽會覺得我現在還打算沉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