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氣溫的升高讓渡島冰雪消融,只在林間深處的一些樹根下殘留著正在融化的積雪與冰晶。地面的枯葉暴露出來,形成濕潤的淤泥,人很難在林間行走。

寧秋硯一腳深一腳淺地來到小道上,用樹枝弄幹凈鞋子,雙腳霎時輕盈不少。

空氣仍是濕潤冷冽的,小道兩側的石頭布滿了嫩綠苔蘚,綴著晶瑩露珠,有松鼠拖著蓬松的大尾巴自路旁跑過,並不怕人,立在石頭上好奇地打量。

寧秋硯不擅長和小朋友交流,也不擅長逗弄小動物。

但松鼠實在很可愛,他便站在那裏,無聲地和它對望。

松鼠歪著頭,幾秒後四肢並用地跑了。

寧秋硯產生了輕微的挫敗感,和關珩要求他說一說外面的變化時一樣,感到自己有些無趣和木訥。

他沿著小道繼續行走,很快便來到了湖泊旁。

這時湖的另一側,透過波光粼粼的淡藍色湖面,能看見左前方的大宅。樹枝影影綽綽,擋住了它的外墻和窗戶,只能看見黑色的房頂,他曾經彈過吉他的碼頭則空無一人。

湖面依舊飄著一艘小船,有海鳥落在上面。寧秋硯想起了第一次上島,在這裏遇見關珩的那晚,好像已經過去很久了,事實上不過才四五個月而已。

渡島的春日太美。

寧秋硯舍不得離開這美景,打消了要趕快回去拼拼圖的念頭,繼續往另一側綿延的山脊前邁步,沒有目的地。

樹梢枝葉下,星星點點的陽光直射。

寧秋硯越走越舒服,身上微微有些出汗,他摘下帽子,隨手撿了一根樹枝握在手裏,有時用它撥開草叢。

他走過成排的冷杉林,走過一個小山丘,積雪融化而成的溪流潺潺,一處草坪上,甚至開了些野花。

意外的是,他竟然又來到了那座燈塔附近。

可能是這一次的心境與上次來時發生了較大改變,只見在晴天光線下,印象中破舊的白色燈塔似乎變得新了,灰藍色的海面也變得清透,浪潮拍打著礁石,美好而安靜。

寧秋硯是很喜歡這座燈塔的,因為這裏不僅讓他在極沒有安全感時眺望海面,去想念大海另一端的霧桐,也很適合用來盡情地發呆,像是一個秘密基地。

他推開門,輕車熟路地爬到燈塔頂層,來到欄杆旁。

欄杆上有灰塵,也有暗紅色鐵銹。

不經意就摸了一手,寧秋硯並不介意。

陽光得全身暖洋洋的,海風拂面,吹起他的頭發,將心中微不足道的一些煩惱吹得一幹二凈。

這座島嶼有和關珩相似的氣質,一草一木都是,本就神秘、遙遠,不該用來公布於大眾眼前,哪怕是毫不相關的寧秋硯,也不願意見到這裏被“開發”。

關珩上來過這裏嗎?

在某個夜晚,月色鋪滿海面時。

寧秋硯忽然想。

以百年為期限地居住在同一所島嶼上,雖然保持著與外界的信息交流,但也會想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吧?否則,怎麽會問起外面的變化?

對了,他記起來,關珩應該是來過的。

他曾在關珩的畫室裏,見到過一副這裏的畫,畫的是燈塔、大海,以及海上日出。

一點不可思議的想法湧上心頭。

海風刮得大了。

他看著海面發了一會兒呆,那點奇奇怪怪的想法逐漸被吹走。

他從燈塔下來,憑記憶中的畫面尋找合適的地點。

最終在一塊巖石旁,他找到了和關珩畫中差不多的角度,打開手機攝像頭,拍了一張照片。

只是燈塔和海,不會暴露其它隱私,應該是沒關系的,他想。

那麽關掉手機,屬於渡島的一部分便被他擁有。

最終寧秋硯沒有走太遠,還是來到了養殖場。

顧煜果然在這裏,關子明自然也在。

關子明穿著塑料長筒靴,身上系了圍裙,正在給羊圈裏的羊準備草料。養殖場的其他人正在搬運新鮮剖出來的牛肉,應該是為第二天的宴會做準備。

“要幫忙嗎?”寧秋硯站在圍欄門口問。

關子明看了他一眼:“你怎麽又來了?”

大家都很忙,只有自己在閑逛,寧秋硯有點不好意思,便說:“我來看看顧煜和你玩得怎麽樣。”

顧煜正在雞圈裏追雞。

雞毛幹草滿天飛,所謂雞飛狗跳。

關子明問:“你叫他來的?”

寧秋硯:“嗯!”

“我謝謝你。”關子明陰惻惻地說,“他今天放跑了兩只羊,踩爛一窩蛋,打翻了我的湯,還打算以後每天都來。”

寧秋硯:“……”

為了表達歉意,寧秋硯主動打開圍欄的門,幫著關子明抱起了草料。隨後他又在關子明的指點下穿上了另一雙長筒靴,和關子明一起打掃了羊糞、牛糞,整理了雞棚。

顧煜去煩其他大人,沒過多久就跑來叫他:“小寧哥哥!他們要在這裏搭火堆給我做叫花雞,你也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