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康伯告訴寧秋硯,他們在追捕幾頭鹿。

回到房子裏時,吊燈已經降了下來,女傭正在點燃吊環上的蠟燭。

擦得油亮的深色木地板、玻璃窗、陶瓷器具與金屬畫框都隱約反射出溫暖燭光,夢回中古世紀。

人們來來往往,一個比一個忙,寧秋硯不知道現在身在哪個廳,只聽見康伯吩咐人連夜去檢修發電站。

島上一切都是自給自足,有自己的發電系統,停電的情況非常少。

聽他們議論,應該是大風意外刮斷了樹木,壓斷了某處電線。

有人撿到了寧秋硯遺失在樹林裏的背包和琴盒,給他送了過來。背包已經濕了,琴盒是防水的,寧秋硯蹲在地上檢查吉他是否完好。

聽到這個,他驚訝回頭:“鹿?”

“是的。”康伯告訴他,渡島的野生動物數量其實很多,但大半都是些食草動物,如鹿、牛、野兔等,關家也有自己的家畜養殖場。

但這晚不是在打獵,只是個意外。

夜裏風大,樹木倒下的時候不僅壓垮了電線,也驚了躲在幾頭林中過冬的鹿,它們慌不擇路,竟然順著光線沖進了大宅,一番橫沖直撞後還沖破了窗戶玻璃。

因為傷到人,他們才用了獵-槍。

傷到人?

寧秋硯驚疑不定,想起了雪地上的血跡和那可怕的慘叫。

“有個廚房的小工被鹿角戳穿了腰,挺嚴重的。”康伯道,“流了很多血。”他嘆口氣繼續說,“好多年沒發生過這樣的事了,今晚不僅是你,大家都沒能睡個好覺。”

發生這樣的意外一定足夠讓人們手忙腳亂的。

難怪寧秋硯剛在在房子裏一個人也沒遇到,反倒是到了外面才看到人。

康伯說:“還好你遇到了我們先生,不然這冰天雪地的一個不小心掉進湖裏,可就有得受的了,湖水會凍傷你的。”

寧秋硯問道:“剛才那個人是關先生?”

“當然。”康伯道,“我想沒有人會把他認錯。”

雖然已經猜到了,寧秋硯仍覺得不可思議。

他跑出去時沒穿外套,腳上也只踩著室內棉拖鞋。

跑了這麽一路,他身上的衣服和鞋子裏早已經被雪水浸透了,冷得嘴唇發紫身體發抖,兩只手緊緊地攥著康伯給他的衣服。

可是,剛才在雪地裏,他看見關珩穿得比他還要少。

他記得對方那在寒風中露出來的脖頸和腳踝,那麽穿的話就是普通人也得打哆嗦,關珩一個病人真的沒關系嗎?

寧秋硯想不出結論。

康伯帶他回房,路上說對他說別害怕,最遲明早就有電了。

到房間門口時,康伯又說:“今晚是我們照顧不周,但萬一再有什麽動靜,你可不要再亂跑啦。島這麽大,除了我們就沒有別的居民了,你能跑去哪裏?要是真跑不見了,我們都不一定能找到你。”

寧秋硯臉上發熱,覺得自己沒有做錯,但不知道說什麽好。

有的時候人就是會因為正確的選擇而做出錯誤的事。

康伯眼角笑紋堆起:“但是你很勇敢,這大半夜的,島上風雪又大,我剛來島上時也差不多你這麽大,遇到這種情況,我可不敢往外面跑。”

寧秋硯問:“您年輕的時候就來島上了?”

“差不多五十年了。”老人慈眉善目,眼帶笑意,“這房子的一磚一瓦,島上的一草一木,都沒有人比我更熟悉。”

停電後沒有熱水,寧秋硯回到房間,只脫掉濕衣服草草地擦幹自己,就哆嗦著窩進了被子裏。

半夜出逃後他躺在床上分外清醒,睡意跑得幹幹凈凈。

他想著康伯的話,忽然發現了一點:關珩買下渡島是兩年前的事,但康伯說自己來島上已經五十年了,難道康伯本來就在島上工作?

他看著天花板,打量這房子,心道難怪外觀看起來有年代感,原來這房子那麽多早就在渡島了。

睡得暖和以後,寧秋硯翻了好幾個身,最後躲在被子裏拿出了手機。

催眠的單機消消樂剛玩了三關,就有人來敲門。

傭人給寧秋硯送來了一副耳機,說是關先生給他的。

寧秋硯站在門口,臉上還有枕頭壓出來的紅痕:“關先生給的?”

傭人舉著蠟燭,點頭:“是的。”

寧秋硯不解:“關先生為什麽給我耳機?”

傭人禮貌地說:“先生說,您要是睡不著的話,可以試試用耳機播放一些輕音樂,應該很快就能入睡了。”

關上門後寧秋硯懵了一兩分鐘,才打開耳機盒。

這無線耳機還是新的,電量也還是綠燈的飽和狀態。

看起來關珩有送人禮物的習慣。

可他們根本還談不上認識,再說大半夜的就算送禮物,為什麽又偏偏是送一副耳機呢?

手機屏幕顯示著消消樂的遊戲頁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