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第4/6頁)

伴隨著信號燈亮起,由紙絨制成的大雪隨即漫天飄揚,好似在六月召喚了又一場冬日。

冰河上的纖夫瘡疤通紅,有看守揮著鞭子監令他們破冰拉船,遠處有商隊拉著駝隊走過漫漫高山。

元錦抱著雪色孔雀坐在高山的另一座亭子裏,神色漠然地看著眾生在寒冬裏如何奔波。

長尾孔雀並非宮裏的異寵,只是在夢裏連過數關之後,凡是有靈性的動物都會聞嗅而來,自發聽令效忠。

世間孔雀皆是青藍顏色,通體雪白尾翼綴紅的,已是極為罕見的品種。

鳥兒用脖頸緊貼著他,像是有意汲取幾分溫暖。

帝王坐在暖爐邊,驀然連聲咳嗽起來,流露出懨懨的病氣。

蔣麓處在戲裏,疑心他是真的不舒服,還是隨意加了一段情緒。

但戲仍然在拍。

“信。”

姬齡將信筒交到他手上,轉身瞥了一眼在雪中嚼著甘蔗的龍馬。

“此地距淮京相隔千裏,你確認這信能送至宮裏?”

元錦劇烈咳嗽幾聲,將細細信筒綁在孔雀的長足上,輕撫一下,低緩道:“去吧。”

白孔雀長鳴一聲,如鳳凰般張開翅膀尾翼,在長風裏攜信飛遠,轉眼不見。

這幕戲拍得意境曠遠,鳥演員也很是配合。

聽說孔雀好像只能順著氣流滑翔一段,但它真是在長距離裏像模像樣地飛完了整個鏡頭,畫面難得的一段過。

蔣麓穿著戲服吩咐布景準備下一段拍攝內容,聽見蘇沉又在咳嗽,過去幫他解開狐裘。

“熱感冒?”

蘇沉是真咳,上戲之前還氣色如常,此刻有幾分喘不上氣。

隋虹剛才就已經沖好了防熱感冒的藥,遞藥的同時還幫忙輕度扇著風。

“太熱了,今天本來就太陽大,小心傷風。”

蘇沉匆匆喝了藥,覺得不對。

“不像感冒,是呼吸問題。”

“我剛才有一陣子胸悶,說話都是真咳嗽。”

隋虹看向漫天滿地的雪,彎下腰抓了一把,不確定道:“是不是這個雪刺激呼吸道了,弄得你不舒服?”

“有可能,”蘇沉喝過藥仍是呼吸不順,深呼吸一口氣又道:“快點拍吧,拍完我回酒店。”

也不知道是藥發揮了作用,還是扇風以後粉塵降低很多,後面拍戲持續了接近兩個小時,咳嗽漸漸停了,全程發揮沒怎麽被影響過。

元錦多了幾分病氣,反而顯得更加氣質疏離,距離感被不斷拉開。

監控畫面當晚剪成樣片後,大夥兒看了都連連誇獎。

“不看不知道,是長開了!”

“哎,難怪粉絲都截圖當手機桌面,我也想……”

由於要兼顧B組的外景,蔣麓帶人出省拍外景,七月沒有露過面。

A組的劇情進入尾聲,如果葛導這邊料理的快,蘇沉七月中旬就可以提前殺青,在元旦以前能充分放假。

在那次化妝之後,有什麽像是變了。

少年自己說不清楚,但能敏銳感覺到有很多不對勁的地方。

蔣麓離開之後,他像是仍然被拴著線的風箏。

這根線很長,沒有實體,但只要輕輕一扯,或者不經意間掛到什麽,都會讓蘇沉有所感應。

他罕有地生出想念。

十歲起的封閉式寄宿生活,會讓人在成長過程裏變得更加獨立,對情感也偏淡漠一些。

長期的分離會不斷削弱‘想念’和‘牽掛’,讓人覺得一切不過是緣起緣滅,不見面也是尋常。

可他開始想念他,像種子破土而出,對著遙不可及的方向野蠻生長。

這種體驗……很陌生。

最初幾天,蘇沉只是沒看到人,以為跟以前一樣出差去了。

後來是經紀人聊天時提了一嘴,他才知道是三十幾天的長別。

走的是一點聲響都沒有,也不存在道別。

在化妝間裏倉促道歉以後,蔣麓再也沒招惹過他。

劇組生活變得漫長起來。

他一個人做作業,一個人背藝考題,和林久光一起吃飯時偶爾會走神,然後笑一笑又繼續扒飯。

他們的聊天消息停留在半個月之前,但隨行去的劇組朋友們會經常發朋友圈,照片裏偶爾會出現他。

二十出頭的蔣麓很有精神氣,在朋友圈裏被拍時總會目光坦率地對鏡頭一笑,俊朗到逢出鏡必點贊過百,還有人在試探著問他是否單身。

蔣導演行事爽快利落,讓記憶裏用指腹刮他唇角的男人顯得像另一個人。

有張揚又鋒利的侵略性,在不經意間能壓制到讓蘇沉無法動彈,任由擷取。

但這種冒犯令人上癮。

像是在久到離譜的規避距離時,驟然把規則禁忌都撕開了一道口子,引誘人去更深處。

蘇沉的生活變得規律很多,每天兩點一線,很少和其他人聊天。

但回房間以後會在沙發上看很久手機,看不同人生活空隙裏,或挑眉或含笑的蔣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