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3章(第2/6頁)

哪怕醫生寫字告訴他這是暫時的,之後會慢慢恢復,其實也很難習慣。

由於劇組定的是特別貴賓病房,這裏的布置也和兩室一廳精裝修的酒店套房沒有區別。

墻壁是深棕色藏光式裝潢,木地板上鋪著柔軟厚毯,還像模像樣地放了幾幅大眾油畫,譬如向日葵星月夜之類的。

蘇沉此刻想守在他身邊,哪裏也不去。但劇組其實並沒有停擺,葛導演還是把後面的戲都排好了,不想讓蔣麓擔心。

第一天夜裏,蘇沉沒有去供家屬休息的側臥,而是要了一把看護用的簡易折疊床,就睡在蔣麓旁邊。

他寫字告訴他,要喝水上廁所出聲就行,不用憋著。

蔣麓看著他好一會兒,沒阻攔他留在這,而是說了句上來睡。

床確實很寬。

蘇沉搖頭,寫字又說,怕碰著他傷口。

經紀人當天晚上就坐飛機趕到了,先去病房查看蔣麓和蘇沉的狀態,又去找醫生確認情況。

蘇沉沒有刻意保持距離,在入睡前一直坐在他打針的那只手旁邊,半趴著陪伴男人。

他的頭發有一段時間沒有剪,顯得柔順又偏長。

蔣麓想揉一揉他的頭,此刻只是微微擡起手,又放了回去。

“是我不好,沒有保護好自己。”

蘇沉搖頭,寫字說是卡車鳴笛的問題。

他寫完這行字,把筆蓋上,開口說:“你也有今天。”

蔣麓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我聽不見。”

“我這輩子都不想看見火燒雲了,你知道嗎。”蘇沉伸手去幫他整理額前的碎發嗎,動作很輕,嘴巴很兇:“你多貪啊,一下午一直說保一條保一條,自己拍這麽危險的戲不知道收斂嗎。”

“帶我去看演唱會圖什麽?圖以後聽不見了這是最後一次?呸!”

蔣麓在靜音世界裏很委屈:“你肯定在兇我。”

蘇沉捏了捏他的耳朵。

“那你趕緊聽見。”

醫生說了,現在藥物治療都只是輔助,有些東西沒法立刻治好。

能確認的就是要保證睡眠和營養,沒事多說說話保持刺激,可能會一點點恢復,也可能突然完全恢復。

兇歸兇,蘇沉按時幫他擦臉擦腳,在拔針後安排著盡早就寢。

某個病患被限制行動和聽力以後很像個小孩,等床頭燈都關了,小聲說想吃炸雞。

黑暗裏,他的手被摸索著握住,然後四指被壓開,有柔軟指尖在掌心寫了個不字。

“蘇沉……我睡不著……你哄哄我。”

蔣麓頭一次能光明正大地撒嬌,兩人又是床靠著床,睡覺時能手拉著手。

他又說:“我傷口疼,還聽不見你的聲音。”

蘇沉坐起來,感情難得戰勝了羞臊,決定給他唱搖籃曲。

曲子很老,還是小時候媽媽唱給自己聽的兒歌。

少年俯身去輕拍他,唱歌的聲音很輕。

“睡吧……睡吧,月兒已經高高掛……”

那次在喀則雪山裏,他們好像也是這樣。

高原反應壓得人晝夜難眠,蔣麓難得變成小孩狀態,他也是這樣緊靠著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拍著,直到蔣麓終於能沉沉睡去。

藏區的風總是帶著烈意,深夜裏都能聽見狂猛的呼嘯聲。

窗外飛雪壓得連車輛都看不見外殼顏色,大人們在走廊裏走走停停,有說不完的工作。

那時他們也是這樣,憑手的碰觸確認對方的存在,然後一前一後慢慢陷入夢裏。

蘇沉還記得,那是第二部剛開始拍的時候,蔔願已經做了第一個手術,沒有同劇組一起去藏區拍雪山。

後來他們再拍雪原戲都是找北部林區,或者直接用綠幕特效,鞠在掌心裏的一捧雪也可以是假的。

黑暗裏,他漸生困意,見蔣麓不再說話,呼吸也漸漸均勻了,才摸索著躺下。

兩人距離拉開的時候,一只手摸索著探了出來,在黑暗裏握緊蘇沉的手。

然後心靈感應一般,他們張開手指,十指緊扣。

蘇沉經歷過劇烈情緒起伏以後,被困意拖進睡意裏,也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問出口。

“蔣麓,你會怕麽。”

還是說,你一直都會怕,只是像很多事那樣,悄悄藏著?

他們隔著床沿手握著手,就這麽睡了一整晚。

接下來的日子,對劇組其他人來說還是照舊著過,該拍戲拍戲,該休息休息。

葛導演一改平日裏膽小不出頭的狀態,突然有了半個總導演的態度,能保持蔣麓的風格和要求繼續領著劇組往下拍,還把粗剪的片子在隔天帶去病房給蔣麓看。

蔣麓雖然笑罵一聲老子都聽不見怎麽給你審,仍是全神貫注地看完,還能挑出好幾個錯,叮囑著接下來該怎麽剪,或者哪一段得重新拍。

蘇沉拍戲時效率很快,不拍戲時會守在這裏,陪蔣麓看無聲的電影,偶爾給削個蘋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