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回房間以後沒多久, 門外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

蔣麓本來在床上悶頭回消息,聽見動靜就支起身,看見蘇沉在給他塞小紙條。

小朋友字跡很清潤, 筆畫清晰, 還帶著稚氣。

“對不起, 下次一定記得,哥哥原諒我。”

……這麽點破事說什麽對不起。

蔣麓把紙條收了, 想想不能揣在兜裏怕被助理洗爛了,改放回行李箱夾層裏。

次日上戲,他給小孩遞了盒薄荷糖, 照常問了聲吃不吃,兩人對視一眼,默契知道這事過去了。

最近幾天拍攝的是, 主角組遊歷哭鳥澤時救下一個被囚在水澤深處的少女, 是劇情裏濃墨重彩的一段。

元錦不僅讀過那條毯子,還讀過宮中禁書,記得天下每一處官方有記載的重光夜之地。

正如前文所言, 不是每一個有過重光夜的地方都能找到對應的人。

極少數願意被招安為朝廷命官,更多人選擇盡快逃走, 或者利用自己的異技設下狡兔三窟, 最終把存在痕跡都悉數抹掉。

當他們趕路去找蕭家遺老的時候, 恰好經過這一片哭鳥澤。

山苔覆泥, 鳥哭如泣。

這一帶盡是暗沼毒藤,有時到了晌午砂青色瘴氣都未完全褪盡。

他們放棄官道改走岔路,一方面是為了逃避追兵, 同時也是為了抄近路去找皇姐。

先皇後為熙延帝誕下一兒一女, 年齡相差三歲, 亡故之後女兒自請離京守陵,如同修佛般遠離廝殺之地,還一度想把弟弟也帶走。

現在事發突然,他們要在洪黨的人找到她之前更快救人。

馬車一路行至午後毒散才敢停下,幾人出來透風,忽地就聊到哭鳥澤也曾有過重光夜。

而且時間近到在兩年前,當時附近三個郡的老百姓都看見了,還指認出了同一個方向。

可這裏一向毒蟲走獸無數,官衙帶人過來搜尋了幾趟,跟上頭盤報,說估計是逃走了,沒找到人。

沼澤裏也有不少蓬頭垢面的原住民,靠捕魚捉蛇為生,也都搖搖頭說沒看見什麽人。

蛇骨婆婆原本在一旁生吃鴿子,從嘴裏摘了兩根翎毛出來,漫不經心道現在水底下就有個活人。

元錦差點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強作冷靜,但手背起伏暴露了此刻心情。

“在哪裏?”

“你們背後這片池沼裏,”蛇骨婆婆逗弄著在吃鴿子蛋的小蛇,瞥了他們一眼:“被困在最底下呢,還有氣兒,是個長頭發姑娘。”

姬齡面有戒備:“你不會在詐我們吧?”

“真要殺你,趁你打鼾的時候抹個脖子不就完事了。”佘老太太不耐煩道:“走不走了,再晚點天黑了。”

元錦伸手戳了下姬齡。

“你去救。”

“我是會鳧水,”小將軍笑不出來了:“你看看這毒沼,我下去了還有命?”

“水裏沒毒,看著綠而已。”老太太已經在玩指甲了:“我的蛇下去探過了,藤口挺粗,你得叼著匕首下去。”

“你的蛇不能幫忙把她拖出來嗎……”

老太太擡頭盯他。

姬齡:“……”

造孽啊。

爹,你把這幾個祖宗都扔給我是為什麽。

單是為了拍這個開場,劇組就得廢不少的心思。

首先是蛇骨婆婆的扮演者,褚秋英得模仿活蛇進食,囫圇吞下一整只鴿子。

他們專門找了幾條蛇放在缸裏,觀察這些蛇的吞咽方式。

重光夜裏,天命賜福亦會改變體質,以及許多意想不到的桎梏。

蛇骨婆婆一夜之後身如蛇女,雖然雙腳靈活舌頭不變,但路邊貓狗遇到她都會弓背厲吠,鳥雀更是避之不及。

化妝組特意打電話去美國找外援商量怎麽弄,決定給她做個假喉嚨。

長蛇被透明玻璃繩綁好鴿子,被引誘著如同進貢般徐徐而來,吐著引信邀請同餐。

老婦人欣然接受,喉嚨的倒影都隆起如妖異,很快將美味吞了進去。

鏡頭再一轉,她已經在伸手往喉嚨裏摘羽毛了。

姬齡鬼使神差地遞了半壺水:“往裏順順?”

“不用,不過是有點渴。”

第二個問題,便是水下攝影。

姬齡脫掉外衣躍入水裏,找到被囚於水下的應聽月。

少女是當地苔族人,當晚獨自在沼中沐浴,卻被異光籠罩著失去意識,沉入深水之中,逐漸被族人忘記。

這兩年裏,她無數次想要浮出水面,但因昏迷時墜入暗沼藤蔓之間,腳踝被卡著掙脫不得,愣是無法脫身。

按理說,應聽月是被困在水裏的那個,應該最不好拍。

實際上演員小姑娘只要躺在被架好的玻璃缸下面,被道具藤蔓束縛著腳踝就可以了。

攝影鏡頭架在水缸正上方,透過波粼往來的水面去拍攝她的臉。

後者因為角色設定的緣故,壓根不用吐泡泡,舒舒服服躺著就拍完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