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來信(第2/2頁)

越往北上天氣愈冷,王滇將自己裹在狐裘裏,和對面的百裏承安研究著四國的地圖。

百裏承安眉眼溫潤,比王滇還要瘦上許多,看上去比他還怕冷,王滇很大方地分給了他件狐裘,雪白的絨毛裏,公子溫潤端莊,倒真像是從古畫裏走出來的雅士。

“我在大都時便常聽樂弘談起你,他言語間對你多有誇贊,如今一見,發現樂弘所言還是謙虛了。”跟陌生人談起都相熟的人總能快速拉近關系。

王滇這招用得熟練,誰知百裏承安聽見祈明的名字神色一滯,眉宇間罕見帶上了絲抵觸,“我與師兄已多年未見。”

王滇便識趣地不再提,耐心地同他研究起地圖來。

“陛下此舉雖然不甚穩妥,但也難找更好的法子。”百裏承安看著地圖上大都的位置,“只是立了太子,陛下卻是給了晏澤、崔運、卞滄三位大人暫時監國之權,三人政見素來不合,崔家已無,世家仍在,長久下去必生禍端。”

王滇揣著袖子,“如今卞兩家勢起,曾、許、馮三家穩坐後台,談家鋒芒正盛,其間關系錯綜復雜,大都局勢尚不明朗。”

百裏承安道:“大人忘了還有百裏家。”

王滇擡起眼睛來沖他笑了笑,“是我疏忽了。”

百裏承安道:“我自入仕起便立過誓,此生為君為國為民,一路仕途皆仰仗陛下與老師看重提拔,我與百裏家親緣尚在,情分卻無。大人不必在意我。”

這話說得絕情,儼然第二個崔運的做派,他也明白了為何聞宗和祈明都說百裏承安一身傲骨過於剛直,但他卻欣賞得很。

出河西郡時,隨著梁燁領兵首戰告捷的消息傳來,王滇也終於收到了一封從北邊傳來的書信。

信封上“仲清親啟”四個字他看了好幾遍,才抽出了裏面的信紙。

薄薄的只有一張。

信的開頭明晃晃寫著“仲清吾妻”,梁燁這廝還特意加重了筆墨描了兩遍,似乎生怕他注意不到。

王滇捏緊了信紙,呼吸莫名有些發緊,實際上他對“仲清”這個字並未有多少感情,畢竟現代人通常沒有起字這一說,用時大多也是同祈明楚庚這些講究的文人稱呼,梁燁從來都是連名帶姓地喊他,他喊梁燁子煜時大多也沾染著別的意味,但如今梁燁正經稱呼他的字,盡管只是在信中,卻給他一種踏實的觸感。

好像直到現在,“仲清”這兩個字才真真切切落在了他身上。

除了開頭稱謂,信的內容倒是一目了然,讓他回大都事從權宜,順便去他倆定情之地取份聖旨。

仿佛他決定回大都是件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王滇拿著信五味雜陳,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有些憋悶,又有些莫名的愉悅,含混不清地勾纏在一起,等看到最後“夫甚好,勿念”時,還是沒忍住。

他將信揣進袖子裏,對上百裏承安疑惑的目光,淡定道:“家中夫人來信,百裏大人見笑了。”

百裏承安心道王滇同陛下那些傳言果然是莫須有,客氣道:“大人與夫人想必恩愛非常。”

“他的確黏人得緊,事事都要我陪在身邊。”王滇笑了笑,“不過近來長大不少,很是讓人欣慰。”

百裏承安看向王滇的目光帶上了絲古怪。

王滇的心情肉眼可見地明媚了起來,“過了丹陽便到大都了,屆時還有一事想請百裏大人相助。”

百裏承安道:“大人請說。”

——

青寶郡,澤甘城。

寒風嗚咽,輿圖高掛,屋中的血腥氣尚未散去,昏黃的燭火將盆中的血水映照得陰森詭異。

梁燁將帕子扔進了盆中,聞言勾起了嘴角,“王滇出了河西郡?”

“是。”跪在地上的暗探道:“大人從趙國帶了六千私兵,又同焦帥借了六千兵馬,還帶上了百裏承安大人,憑借陛下私印,一路暢通無阻,直奔大都。”

梁燁挑眉道:“他回來得這般急,好似生怕別人不知道他想謀權纂位。”

這話暗探不敢接,只敢老老實實跪在地上。

“讓充恒在王滇回宮前將那些叛變的暗衛處理掉。”梁燁將信扔給他,“省得臟了他的眼。”

饒是暗探也愣了一下,“罪名確鑿者?”

還有許多可能是被無辜牽連者。

“全部。”梁燁冷笑,眉宇間殺意未褪,他生平最恨別人欺瞞背叛,不管是被收買的暗衛,還是魏萬林之流,非挫骨揚灰不能解恨。

城外號角聲再起。

梁燁眯了眯眼睛,臉上露出了個興奮嗜血的笑容,“朕竟從不知道打仗原來這般有趣。”

想起來時城外漫山遍野的慘狀和城樓上掛著的一溜樓煩將領的屍體,跪在地上的暗衛登時一陣惡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