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閑事

一場雪紛紛揚揚下了五六天。

春夏時尚不覺, 到了冬天,王滇終於明白了北梁為什麽要帶個“北”字。

一時興起陪梁燁看了場雪,即便裹了厚披風他也沒能逃過感冒, 縮在後殿裏吃了睡睡了吃, 恨不能把湯婆子和碳爐綁在身上。

只五六天的功夫, 梁燁便已行動如常,天天穿著那件兔絨做的薄袍在他跟前晃悠, 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他不冷。

王滇吸了吸鼻子, 端起藥碗來將裏面的藥湯一飲而盡,動作迅速地捏了塊糖塞進嘴裏,擰著眉哢嚓哢嚓嚼碎了,依舊覺得苦。

“身體太差, 遠不及朕。”梁燁盤腿坐在榻上看信, 大多只是看一眼就往碳爐裏扔,滿屋子都是煙嗆氣。

王滇被嗆得咳嗽了兩聲,“你身體好你去雪地裏看,少在這裏煩我。”

梁燁懶懶地掃了眼手上的信, “朕看得是密信, 你知道什麽叫密信嗎?”

“不知道。”王滇又去拿碟子裏的糖塊, 梁燁胳膊一伸按住了他的手,頭也未擡道:“李步說你不能吃太多糖, 引起咳嗽這風寒又要拖許久。”

王滇佯裝放下, 另一只手飛快地去抓, 結果抓了個空, 梁燁手裏端著那碟子, 將剩下的糖塊全倒進了嘴裏, 囂張地沖他挑眉, 糖在他嘴裏被咬得咯吱作響。

“……齁不死你。”王滇拿起帕子擦手,擦完立馬將手揣回了袖子裏。

“這寢殿是整個皇宮地龍最暖和的地方。”梁燁伸進他袖子裏摸了摸他冰涼的手,“你怎麽這般怕冷?”

“水土不服。”王滇賴怏怏地爬到床上裹緊了被子,打了個哈欠就閉上了眼睛。

“你都來大梁多久了才水土不服?”梁燁走過來戳了戳他的肩膀,謹慎道:“別睡了,起來幫朕做事。”

崔語嫻一死,又死了這麽多大臣,雖然王滇這幾日沒怎麽聽,但也隱約知道梁燁又殺了不少人,至於是哪些人,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只借口傷重風寒,政務一概不沾手。

梁燁帶著重傷忙得焦頭爛額,剛開始還自認“貼心”地縱著他,但眼瞧著人好得差不多了,王滇依舊沒有幫忙的意思,連當著他的面批奏折看密信都無動於衷。

“困。”王滇哼哼了一聲,把自己半個腦袋都縮進了被子裏。

“不許睡。”梁燁連人帶被子給撈了起來,滿臉怨氣道:“你不是喜歡加班麽,起來加。”

“自己的事情自己做。”王滇耷拉著腦袋就想往軟乎乎的枕頭上歪,“我身嬌體弱——哎!”

梁燁掀開了他身上裹著的被子,王滇眼疾手快拽住不放,倆人誰都不服氣,瞪著對方不肯松手。

“朕提了你做參知政事,兼領戶部尚書。”梁燁說:“北梁的侯爵都是虛職,不上朝,朕給你挑了個俸祿多名字好聽的,封地在溧陽,大都郊外有三處皇莊,等你哪天有空了自己去挑,宅子朕選了離皇宮最近的一座,其他那些零碎的東西你自己去對……有何不滿的告訴朕,朕另行封賞。”

王滇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你還真不怕我被參死。”

“誰敢?”梁燁冷嗤一聲,目光落在他身上,“如果你肯做朕的皇後——”

“打住。”王滇松開手裏的被子,嘆了口氣下床,“我不想跟你吵。”

梁燁的目光緊緊黏在他身上,從身後將人抱進了懷裏,用鼻尖輕輕蹭了蹭他的脖子,垂下眼睛道:“朕這幾日都睡不好,傷口疼頭也疼,朕身邊除了你沒有可用之人。”

“哦,合著你那滿朝文武都是擺設。”王滇才不信他的鬼話。

梁燁抱著他笑,有一搭沒一搭地順著他的脖子往下親,王滇擡手糊住他的嘴,神色淡淡道:“我現在總忍不住猜你的心思。”

“現在朕除了想睡你沒有別的心思。”梁燁滿臉真誠。

“……”王滇一言難盡。

梁燁拖著人去了書桌前,讓他坐在了椅子上,指著桌子上的密信道:“你覺得要不要殺崔琦。”

王滇心裏直接開始罵娘,木著臉道:“你是皇帝,你想殺就殺,不想殺就不殺。”

梁燁靠在桌子上抱著胳膊沖他笑,“敷衍,說了跟沒說一樣。”

王滇看了他一眼,梁燁上來就跟他提崔琦,無非就是明著暗示他把手裏的那個小孩兒給放回來,沒挑明他放了人,這事就當沒發生過,輕飄飄揭過去算完。

“那就殺。”王滇往椅背上一靠。

梁燁眉梢微動,“朕記得你很欣賞崔琦,現在竟然舍得讓朕殺了他?”

“你既然問那就是動了殺心。”王滇將他抱著的胳膊扯下來,面無表情道:“少在這裏陰陽怪氣地試探,我說了不想猜你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那小孩兒在我手裏,不放。”

梁燁愣了一下,旋即不悅地眯起了眼,“為何不放?”

“你為何不殺崔琦?”王滇似笑非笑地反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