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臨圖

一場雨斷斷續續下了三四天, 等王滇上朝那日,終於放了晴。

旭日初升,王滇穿著官服進了大殿, 便迎接了數不清的探究的目光, 他面不改色地走到了自己站著的位置, 垂眉斂目一副高冷的姿態,以至於都沒人上來跟他搭話。

梁燁從議事殿後出來, 目光準確無誤地落在了他身上, 一君一臣相對而望,梁燁在龍椅前喜怒難辨,王滇在朝堂裏溫和平靜,中間隔著眾人陛下萬歲的高呼聲和衣袖起落, 之前的親昵忽然間變得陌生而渺遠。

王滇腰背挺直站在跪了滿地的大臣中間, 梁燁緩緩地眯起了眼睛,負於背後的手輕輕摩挲了一下。

他沒讓眾人平身,只緊緊盯著大殿裏唯二還站著的人,頗有玩味, 又勢在必得。

王滇勾了勾嘴角, 撩起官服的前擺, 雙膝跪在了冰冷的地面上,雙手交疊額覆手背, 行了個規規矩矩的君臣叩拜禮。

“平身吧。”梁燁長袖一揮, 坐在了龍椅上。

王滇第一次以臣子的視角去看明堂之上那把龍椅, 以及龍椅上坐著的皇帝, 俯瞰與仰視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讓他有些恍惚。

耳邊是大臣們議事的聲音, 梁燁冷漠又倨傲的神情漂亮得要命。

“王滇, 此事你如何看?”梁燁忽然看向他。

王滇驟然回神, 舌根還帶著變聲藥物殘余的苦澀,他垂眸出列,“臣以為,太皇太後的壽宴應該大辦,既能顯示陛下一腔孝心,又能彰顯我梁國大國之風……”

朝堂之上,無論大事小事各方勢力總要拉鋸一番,王滇說得振振有詞,說完便回歸原位,在吵嚷聲裏,微微擡眼看向梁燁。

梁燁一手支著頭笑吟吟地看著底下的眾人爭吵,目光卻並未落到實處,即便是王滇也不得不承認,梁燁只是坐在那裏,便有種不怒自威的壓迫感,掩在笑意之後的籌謀算計和狠厲果斷並不輸給他的瘋癲與乖張。

“壽宴一事,交由王滇操辦。”

一句話,止住了滿朝的哄鬧。

王滇不屬於任何黨派,也不屬於哪個世家勛貴,他是梁燁第一個明明白白推出來的“自己人”。

是皇帝用來探路的棋子,是明晃晃豎起來的靶子,也是他真正開始插手朝政的第一把刀,萬般摧折千般猜忌都將落在他身上,稍有不慎便萬劫不復。

“臣領旨。”王滇笑了笑,躬身謝恩,挺直腰背後同梁燁兩相對望。

心照不宣,互不相讓。

散朝之後,王滇被雲福引著到了禦書房,甫一進門,雲福便領著眾人退了出去。

王滇甚至還沒來得及看清梁燁在什麽位置,便被人扣住雙臂按在了門口的書案上,霸道又熟悉的氣息將他整個人包裹得密不透風,不等他開口說話,便被人堵住了嘴。

梁燁的吻總是直白而粗暴,帶著野獸般的侵略和攻擊性,王滇的手指插進他的頭發裏,在自己快被憋死的時候,將人往後一拽,見縫插針般地抓緊機會喘了口氣,緊接著又被淹沒進狂風驟雨般的親吻裏。

這瘋子不管不顧親了個痛快,王滇微微喘著氣瞪他,梁燁討好似的舔了舔他嘴上的傷口,“這身官服你穿很好看。”

王滇想起來,梁燁按著他的力道反而更重了些,“你沒有話同朕說嗎?”

“嗯?”王滇不明所以地望著他。

梁燁沒什麽表情地看著他半晌,忽然笑開,親親熱熱將人拽起來讓人跨坐在自己腿上,從袖子裏拿了個信封出來在他眼前慢悠悠地晃了晃。

王滇伸手去拿,梁燁輕飄飄地躲開,不滿道:“幾日未見,你都不肯親朕一下。”

“我方才親的狗?”王滇冷冷睨了他一眼。

“不一樣。”梁燁將臉埋進他頸窩裏輕輕蹭了蹭,放軟了聲音說:“親臉。”

王滇摩挲了一下他的後頸,偏頭親在了他微涼的耳根,溫柔又細致地順著他的側臉一路親到了鼻尖,聲音帶著些陌生的粗糲和喑啞,“這樣?”

梁燁放松地往桌子邊一靠,心滿意足道:“勉強。”

王滇伸手摸了摸他的耳垂,捏了捏,“不戴點東西耳洞就會長住。”

梁燁挑眉道:“朕不喜歡戴。”

話音剛落,耳垂便傳來一陣細微的刺痛,王滇目光專注地看著他稍微充血的耳垂,梁燁摸了摸,只摸到了個比米粒略大些的硬物,“什麽東西?”

“耳釘,我自己做的。”王滇攤開手,裏面還躺著另一只,黑色略有棱角的點小玩意兒,“有些粗糙,暫時也找不到好的料,你先湊合著戴。”

梁燁偏過頭示意,王滇便將另一只也給他戴了上去,梁燁有些不太適應,盯著他的耳朵道:“你的呢?”

“我不用戴。”王滇停頓片刻道:“再說若你我都戴著一樣的,那些大臣們怕不是要瘋。”

梁燁不置可否,擡手摸到了他的耳後,摩挲了兩下,便將他臉上覆著的那張面具給揭了下來,露出了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