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晚膳

王滇批完奏折已是深夜,“什麽時辰了?”

“回陛下,子時了,不過明日休沐。”雲福提醒他,“陛下今日還是在書房偏殿安置嗎?”

王滇想起梁燁之前說的話,心念一轉,“朕去寢殿看看。”

他不是很想見梁燁,但又想起午時梁燁要他回寢殿陪著用膳,雖然梁燁沒看多少奏折,但多少也是看了,盡管很氣人,但畢竟答應……不過這麽晚了應該已經睡了……

王滇站在寢殿大門外,腳步一頓,“算了,回書房。”

雲福疑惑地看著他,“陛下?”

王滇眉頭緊皺,看著石板縫裏長出來的雜草,心緒罕見有些亂,他甚至有點納悶自己為什麽會過來。

不等他轉身,大門被人從裏面打開,露出了充恒冷若冰霜的臉,“陛下。”

雲福和充恒等人都留在了寢殿外院,王滇進殿便聞到了酒香。

梁燁懶洋洋地靠在榻上沖他晃了晃手裏的酒壺,不滿道:“朕等了你足足三個時辰。”

王滇難得生出一絲愧疚,“奏折太多……”

梁燁似笑非笑地盯著他,王滇嘆了口氣,走過去坐在他對面,看了一眼桌上尚且溫熱的飯菜,拿起筷子來開始吃。

梁燁喝了口酒,笑道:“朕還以為你不會來了。”

王滇低頭吃菜沒說話,他批奏折拖到半夜,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跟梁燁吃飯,但最後又鬼使神差地找上了門,大半夜來吃頓飯。

有毛病。

但他看見梁燁守著一桌子菜在等自己來吃時,心裏卻找不出半分驚訝,就好像……他知道梁燁會等他。

莫名其妙。

王滇喝了口溫熱的粥,梁燁給他斟了杯酒推過來,倒也沒一定要他喝,然後自己也拿起筷子吃了起來。

兩個人對菜口味的偏好出奇地一致,就連拿筷子的手勢都相差無幾,更邪門的是每次幾乎都能夾到同一盤菜。

王滇放下筷子喝了口酒。

梁燁夾了顆青豆扔進嘴裏,皺了皺眉,“朕不喜歡吃青豆。”

王滇也不喜歡,他不信邪地夾了顆塞進嘴裏,難吃得他喝了兩大口酒。

梁燁幸災樂禍地沖他笑了好一會兒,才又端起酒杯來喝,“不過朕覺得你一定會來。”

“為什麽?”王滇有點郁悶,因為他確實來了。

梁燁好像認真地想了想,舔了舔杯子上的酒漬,篤定道:“你果然還是想看那本春宮冊。”

王滇狠狠嗆了口酒,辛辣的味道掠過喉舌直入氣管,差點給他嗆出淚來,指著他罵:“你是不是有病!?”

梁燁哈哈大笑,等他笑夠了,長臂一伸,冰冷的指尖摸了一下王滇泛紅的眼尾,幽聲道:“若你過了子時還不來,朕已決定再往你身上種只蠱蟲,讓你這輩子都沒辦法離朕三尺遠。”

王滇被他的手凍了一下,酒氣從鼻腔蔓延侵占大腦,於是他腦抽一樣伸手攥住了梁燁本來打算抽回去的手,像握了塊寒冬臘月的冰。

梁燁臉上陰沉的笑微滯,“誰準你碰朕的?”

“你是不是,”王滇隱約猜了出來,“頭疾又犯了?”

平時梁燁就跟個隨時要著起來的火爐一樣,但之前那次虛弱的時候,渾身就像現在這樣冷得像塊冰。

“朕看你是不想活了。”梁燁眼睛一眯,“松手。”

王滇沒搭理他,捏了捏他冰涼的指尖,跟摸自己的手還是有些細微的差別,“你的頭疾是不是跟太皇太後有關?是毒?”

梁燁眸光微沉,手腕上的蠱蟲驟然遊走至了小臂。

洶湧而來的尖銳疼痛讓王滇幾乎瞬間失去了力氣,他的手重重摔在了桌子上,酒杯落地摔得粉碎。

王滇疼得腦子一片混沌,梁燁不知道什麽時候走到他面前,他微微俯身,那雙漆黑無瀾的眼睛毫無感情地盯著受疼痛折磨的人,扯了扯嘴角,“不該問的事少問。”

這疼痛較之從前兩次更為尖銳折磨,像是又數不清地蟲子在啃噬著他的血肉和心臟,疼痛裏夾雜著細密的癢意,呻吟聲破碎又不受控制,像個將死之人在苟延殘喘。

梁燁就站在他面前沒什麽表情地欣賞他的痛苦,輕聲細語地問:“你怎麽就是學不乖呢?”

王滇擡起手來,艱難的抓住了他的袖子,他攥得死緊,泛白的骨節青筋凸顯出來。

梁燁把袖子從他手裏慢條斯理地拽了出來,俯身下去伸手托住他的下巴,讓他能擡起頭來看著自己,勾起嘴角誘哄道:“你求朕,朕就讓蠱蟲停下。”

王滇慘白的臉上泛起了一個譏諷的笑容,他沾滿了酒的手摸在了梁燁臉上,“傻逼……你活該沒人疼……腦子要疼炸了吧……”

梁燁嘴角彎起的弧度逐漸壓平,看他的目光如同在看一個死人,聲音裏帶上了警告,“你認錯,朕就饒你一命。”

王滇伸手抓住梁燁肩上的衣服,有些艱難地直起身子,勾起嘴角笑了起來,“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