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夜探

梁燁的手在他身前晃了晃,然後十分不見外地抓住了他沒受傷的右手,“拽朕起來。”

王滇面無表情地把他從地上拽了起來,看見他衣擺上沾的灰塵花瓣和草葉,嫌棄地想松開手。

梁燁力氣大得嚇人,壓根不給他這個機會,順勢湊到他頸窩裏嗅了嗅,“唔,就是這個味道,朕能嘗嘗麽?”

不等王滇回答,脖子上的皮膚就傳來一陣溫熱潮濕的觸感,惡寒從尾椎火花帶閃電躥到了頭皮,王滇忍無可忍,一膝蓋砸在了他小腹上,梁燁猝不及防吃痛,捂著肚子震驚地擡起頭來望著他。

王滇也有些震驚。

按照之前梁燁的反應速度,他這一下子九成九會撲個空。

梁燁臉上的笑容逐漸變得陰沉,聲音涼涼道:“很好,朕已經很久沒被人打過了。”

這種霸道總裁式的狠話王滇聽著耳熟,但完全掩蓋不住他的憤怒,“你是不是有病!?”

“朕只是覺得香。”梁燁見他氣得有些狠,不是很理解,回味似的舔了舔嘴唇,“也沒什麽味道。”

王滇的太陽穴氣得突突直跳,這人腦回路根本和正常人不一樣,什麽神經病閑得沒事會舔別人脖子玩!

那種對著梁燁只能無能為力抓狂的感覺又一股腦湧了上來。

“你——”王滇深呼吸了好幾下,費勁地把躥出三裏地的理智給扯了回來,“帶我去看內朝。”

舔他媽的都舔了,絕對不能白讓他犯病。

“朕一向說話不算話。”梁燁從鼻腔裏發出一聲輕哼,不怎麽愉悅地揉了揉自己的小腹。

王滇攢了二十多年的臟話在這一刻噴薄而出,如果眼神能殺人,梁燁一定會被他淩遲而死。

他冷冷看了梁燁半晌,轉身就走。

大片盛開的芍藥花如同水流被人撞開又合攏,絲絲縷縷的香味纏繞在空氣裏,原本清淡的氣味層層疊疊堆積,甜膩得過分。

梁燁抱著胳膊看著王滇離開的背影,擰著眉舔了舔嘴唇。

“主子,你幹嘛輕薄他?”充恒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帶著十二分的不解。

“朕沒有。”梁燁理直氣壯道:“朕只是嘗嘗味道。”

“嘗出來了嗎?比豬蹄還香?”充恒好奇。

梁燁那雙發亮的眼睛如同窮兇極惡的餓狼終於找到了心儀的食物,他伸出手去,將王滇在花叢裏逐漸變小的身影攥在了手心裏,臉上洋溢起了興奮的笑容。

“可比豬蹄香多了。”

——

“陛下,夜深了,該歇息了。”雲福跪在書案邊上,低聲提醒正在看書的人。

王滇將史書又翻了一頁,這些繁體字看得他頭昏腦漲,聲音在一片寂靜裏有些低沉,“兩百年前大安朝內亂,軍閥混戰,梁氏一族本是大安在東方的世家,為何最後是在北邊建的國?”

“據說當年是從北方遷徙過去的,而後跟東方原本的氏族申氏多有摩擦,後來內亂幹脆又回到了北方,申氏在東邊建起了東辰國。”雲福這段時間也跟著他看了不少書,外加身為土著對一些事情早就耳熟能詳,“如今的太皇太後的舅舅就曾經是申氏的國君。”

王滇道:“太皇太後姓崔,中書令崔運是她的庶弟,兩人素來不和。”

“是。”雲福應道:“崔大人為人中正,嫉惡如仇,先帝在時查辦過不少崔家的荒唐事,是大義滅親的典範。”

“大義滅親。”王滇把手裏的書使勁卷了卷,靠在椅子上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先帝梁華不是太皇太後崔氏的親兒子,梁華在時崔氏就垂簾聽政把控著朝堂,等到了現在的梁燁,崔氏已經是大權在握,她掌控著的內朝同外朝說是分庭抗禮,實際上內朝完全碾壓外朝這群大臣,他觀察了一個月,發現自己手底下這群人最大的作用就是吵架,能幹實事的屈指可數,全靠著聞宗支棱著,不難想象等這老頭一蹬腿,外朝這搖搖欲墜的架子怕是都撐不起來了。

而梁燁這瘋瘋癲癲的皇帝在朝中風評甚差,而且後宮連個妃嬪都不曾納過,除了聞太傅之流著急上火,申氏壓根就沒有著急的意思,至於梁燁他娘太後卞氏,只是卞家送進宮裏來的一個陪嫁的丫鬟,陰差陽錯生了個兒子,稀裏糊塗地當上了太後。

崔氏為什麽不著急甚至不願意梁燁有後嗣呢?

外朝的人都是太皇太後挑剩的草包,兵和錢都握在內朝手裏,梁燁就像只被無數絲線捆住手腳和關節的木偶,背後操控的人甚至隨時準備拋棄他,在這種局勢底下翻身簡直比登天還要難。

到底怎麽做才能破了現在這個僵死之局……

管理公司要有權,管個國家也得有權,歸根結底得要兵權。

王滇睜開眼睛,“把吏部尚書找來。”

深更半夜,吏部尚書曾介被人從溫暖的被窩裏拽了出來,頂著碩大的月亮顛顛進了宮,半個時辰後,吏部各個官員的門被人依次敲響,火急火燎地進了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