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荒村祭祀

透過窄細的門縫,外面光線充足,但正因為太充足,反而看不清站在門口的嬸子。

嬸子姓楊,四十多歲的年紀,看起來像五十多的人,她總是很體面,哪怕是身上的補丁都被她繡了花,她的聲音也並不粗糲,反而因為總是細聲細氣說話,讓人覺得很溫柔。

“後生。”楊嬸的聲音不像是從門外傳來的,而是從四面八方湧入,好像無數個楊嬸站在他身邊,都對他說同樣一句話。

“快把門打開。”

此時此刻,周圍的一切似乎都在變形扭曲,門框桌椅,似乎變成了平面的東西,被液化拉扯,閑乘月閉上眼睛,但依舊覺得暈眩,至於一步之遙的床,似乎跟他隔著千山萬水。

閑乘月忍著眩暈,按照自己的記憶伸手在桌子上摸索。

這段時間他在外面找來的東西都放在桌上,就是為了以防萬一。

來的時候他們身上都沒有武器,任何開了鋒的東西都帶不進裏世界,但裏世界本身的東西他們卻可以用,找不到鐵刀,閑乘月就找了塊石頭。

每到一個裏世界,閑乘月最先找的就是武器,然後才是任務線索。

這種石頭山林裏很多,他小時候住山上的時候常常去撿,很容易摔碎,敲擊起來會有一點金屬音,摔碎之後邊角很鋒利,可以用來當小刀。

閑乘月握住“刀”柄,毫不手軟的在自己的手臂上來了一刀。

鮮血順著閑乘月滑落,被閑乘月用外套裹住。

疼痛瞬間驅散了暈眩。

那道從門縫外透進來的白光也消失的無影無蹤。

天還暗著,雨還照下。

淅瀝瀝的雨聲在此刻竟然顯得格外悅耳。

天地間又變得安靜起來。

閑乘月坐回了椅子上。

祭祀前的最後一個晚上,就和他猜測的一樣,現在的人還是太多了。

梁舒他們組一個都沒死,陳煒那一組也一樣,只有閑乘月和蔣忠旭這兩組分別死了兩個人。

原本一共進來了二十四個,現在剩下十四個。

有他在的任務都不會簡單,走到這兒至少也該死一半人。

今晚有兩個人必須死。

但這話閑乘月沒有告訴任何人,死於任務,死於幻覺或誘惑,都比死在一樣的任務者手裏好。

既然誰都不安全,難保會有人想只要他們自己動手再殺兩個,自己就不必面對危險了。

這樣的事見得太多,閑乘月只覺得惡心。

一整個晚上,閑乘月都沒有合眼。

直到門縫外照射進真正的陽光,他才站起來,推開了木門。

外面的土地現在已經成了泥地,凹凸不平的地上聚起了不少水窪,院裏的梧桐樹上還積著雨,被風一吹,樹下就又下了幾秒的小雨,似乎昨晚就只是這個偏遠村落普通的一個晚上。

閑乘月站在台階上,微弱的陽光穿過厚重的雲層和薄霧落在他身上。

過了不到十分鐘,陳煒住著的房間門也被打開了。

陳煒臉色蒼白的走出來,他長得白,黑眼圈格外明顯,昨晚他強撐著一夜沒睡,手裏還握著釘子,好不容易堅持到現在,走路搖搖欲墜,抱著柱子就吐了個天昏地暗。

這些天本來就沒吃什麽東西,陳煒吐出來的也都是胃裏的酸水。

“閑哥……”陳煒好不容易站直,有些艱難地走到閑乘月旁邊,“昨晚我們屋死了一個。”

閑乘月看了他一眼:“怎麽死的?”

陳煒:“半夜他開了門,只開了個門縫就被什麽東西抓了出去。”

“其他人也想去開,被我攔住了。”陳煒攤開手給閑乘月開。

他的手掌已經快爛了,有被鐵釘刺出來的傷口,也有他自己用鐵釘劃出來的傷口。

陳煒:“幸好閑哥你給了我這個。”

鐵釘是閑乘月釘窗戶剩下的,隨手扔給了陳煒。

“其實那個時候,我也聽見有人在叫我。”陳煒現在想起來都在發抖。

昨天晚上,他聽見了閑乘月的呼救聲。

聲嘶力竭的呼喊他的名字,讓他救他。

陳煒差一點,差一點就去開了門,幸好他想到了閑乘月對他說的話。

這個晚上會很熬。

閑乘月幫了他那麽多,對方來求救,哪怕只是為了之後還有大腿抱,他也應該開門救人。

當時他腦子裏只有這個想法。

之後就是村長,村長在外面敲門,說天亮了,讓他們出去。

當時候確實有光透進來,但陳煒總覺得不對,那光亮得可怕,不像是日光,更像是白熾燈的光,甚至更冷更白。

但他最終只攔下了兩個人,還有一個自己去開了門。

陳煒打了個哆嗦。

自從他進過一次裏世界,跟他哥說過之後,他哥就押著他看恐怖片。

上一次任務全都是新手,一起摸索著做任務,沒有老手害人,雖然新手常常犯蠢,但畢竟難度低,進去十八個人,出來了十六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