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豆腐

父母二人離開後,梁銜月吸了吸凍紅的鼻子,覺得有點冷了。其實今天天氣蠻好,幾乎沒什麽風,太陽也不錯。可即便是這樣,溫度也在零下三十五度徘徊,有些院子裏的攤主沒有經驗,沒等帶來的東西全換出去就凍得回去了。那些聰明的人卻早有準備,不僅戴著能捂住耳朵的毛帽子,外面套了長至腳踝的厚棉衣,而且自制了毛皮綁腿,裹在小腿和鞋面上。還有的升起了火盆,引得一眾人都過去烤手烤腳。

梁銜月擠不進去烤火的人群裏,於是朝著屋裏走,比起院子來,屋子裏要比逼仄得多,農村的屋子大,可一間屋子也只擺得下五六個攤子,中間留下一條能夠行走的小道。

剛一進門,梁銜月就向旁邊的攤主打聽:“哪裏有做豆腐的?”

這個攤主對這個問題已經習以為常,手一指:“那邊的屋子裏。”

梁銜月謝過他以後找到他說的這個屋子,果然見有個男人坐在角落裏,面前放著一塊紙板做成的牌子,上面寫著【劉阿婆豆腐】。

梁銜月記得村裏曾經有一位做豆腐做的很好的婆婆,她似乎就姓劉。現在會做豆腐的人也不多了,如果她沒猜錯的話,這個男人應該是劉阿婆的兒子?

她湊到攤位前去,看見男人面前放著一杆秤,旁邊是一個裝黃豆的麻袋,裏面已經有了半袋黃豆。

旁邊來了一個人交上三斤黃豆,看著男人笨拙地用紙筆記下他的名字和能換的四斤半豆腐,讓他後天上午到自己家取。他的手指粗得像一個個小蘿蔔,上面遍布老繭,一看就是經常做體力活的人。

男人還愧疚地說:“大家這麽相信我們家,連豆腐的影還沒見著就願意把黃豆送來,我們本來是打算把豆腐一份份送到家裏去的,但是現在買豆腐的人太多了,實在是送不過來。到時候大家來我家拿豆腐,我們再送點豆腐幹豆漿什麽的作為補償。”

來用黃豆換豆腐的人也表示理解:“我們買的也都不多,一家兩三斤的,不值得送來送去。”他又有點發愁。“天氣這麽冷,從你家回我們自己家這段時間,豆腐是不是就變成……凍豆腐了?”

旁邊的攤主今天不知道聽了多少次這樣的疑問,替男人答道:“你買的豆腐要是不多,就揣進懷裏帶回家唄!反正是自己家人吃,也不嫌豆腐擠碎點。要是買的多,就在家做一個保溫桶。大桶外面包上一個小棉被,裏面倒上熱水,再鎮一個小桶,把豆腐裝裏面的小桶裏,拿被子一蓋,走回家的這功夫肯定不能凍上。”

也有人起哄道:“凍豆腐也不錯,吃不完反正也得凍起來!”

男人憨厚的笑著,怕人當了真,還不忘補上一句:“我們家裏的豆腐要是不小心做多了,都得做成凍豆腐,到時候來買凍豆腐比新鮮豆腐便宜,新鮮豆腐最好還是吃多少買多少。”

梁銜月又站在旁邊聽了會兒,確定這個男人的確是以前做豆腐的劉阿婆的大兒子梁阿大。劉阿婆做豆腐又累又掙不了多少錢,她雖然手藝好,做的豆腐好吃,但是比不了機器做的豆腐價格低廉。

梁阿大跑到外面打工,跟著包工頭跑工地,兩三天就能賺劉阿婆一個月的利潤,叫劉阿婆只管養老就好,自古世上三件苦,撐船打鐵磨豆腐,劉阿婆年紀也大了,到了該享福的時候。

今年梁阿大去了個北邊的工地,那邊的冬天來的早,十月初工程就結束了。正好趕上十一結束,梁阿大買不到坐票,站了十五個小時的火車到家,下車以後腳腫的鞋都脫不下來。劉阿婆還埋怨他為什麽不等兩天錯過高峰期再回來,現在卻只有慶幸。

再晚兩天,大雪就徹底掩埋了鐵路,想從那麽遠的地方回家簡直是天方夜譚。要是被困在那邊,梁阿大舉目無親,手裏拿著點錢卻花不出去,北邊的溫度比他們這裏還要低上十幾度,不知道要怎麽活。

梁阿大待在家裏這段時間,鄰居街坊到處都買不到菜,總是來問家裏能不能再做豆腐。梁阿大從小看老母親做豆腐,也粗通一點,一旁還有劉阿婆指導,自覺不是做不了這個生意。再加上他外出打工,家裏的地沒人種,存糧不夠,也起了做豆腐換點糧食的心思。

正好交易市場開啟,他就帶了個牌子過來。家裏沒有黃豆,還得先收黃豆後付豆腐。一斤黃豆能做差不多三斤多豆腐,他按照一斤黃豆換一斤半豆腐收費,也不算黑心,家裏一點電都沒有,原來劉阿婆買的小電磨用不了,好在家裏還有一個石磨,打算純人工磨出來。

這段時間就先多收黃豆,等生意做起來了,黃豆也囤的差不多,就改收糧食做報酬。梁阿大沒有兄弟,但是有一個姐姐一個妹妹,幾個人商量過後,決定如果生意好的話就一起幹,爭取在村裏把這個豆腐坊再開起來。家裏其他人有的在山上砍樹,做豆腐也得費不少柴火,有的把以前做豆腐的工具都拿出來清洗晾幹,今天只有他一個人在這裏收黃豆記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