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一章
又是一年立夏,宮中例行立夏祭,同時康熙命啟冰賞賜諸大臣,後宮各處也各得禦賜藏冰。
梁九功親自帶著賜冰至永壽宮時,正見冬葵帶人在庭院葡萄架下挖著什麽,敏若坐在架下羅漢榻上喝茶,神態悠閑。
梁九功笑著請了安,將冰奉上,又好奇地問:“娘娘這是弄什麽好東西呢?”
正說話間,冬葵一聲“有了!”,棄下鋤頭用手挖了一會,敏若笑道:“幾壇子去歲釀的酒並一些消夏的香料,現下起出來正當用。”
又道:“等會你且將消夏酒帶一壇去奉與皇上吧。”
梁九功笑道:“皇上也說,娘娘您這永壽宮盡出好東西,奴才將酒帶回去,皇上一定喜歡。”
敏若點點頭,輕笑了一下,又叫人斟茶給他,梁九功再四謝恩,再定睛一看,就見冬葵幾人果然從地裏拎出幾個黑漆漆的圓壇子。
烏希哈在一旁喜得連道:“就是這個!”
說著,便要叫幾個小太監將壇子送到後頭去。敏若吩咐道:“用那一套天水碧的小瓷壇裝酒,先幹幹凈凈地裝兩壇來,是獻給皇上的。”
烏希哈應著是退下,不多時如敏若的吩咐將壇子換好捧來,梁九功禦前的差事不少,恭敬地接過酒壇告了退。
同坑挖出來的不止有酒,還有兩壇子香料,烏希哈取出來用幹凈盒子裝好了方才捧回正殿裏,打開匣子裏東西倒原原本本還是最開始的油紙包密密封著,烏希哈一下未動。
這些香料中大部分是敏若對梁九功所言的消夏香料,只有一包特殊些,是算計人用的。
準確的來說,這是要給“山豬”用的“細糠”中最重要引子。
敏若要準備一味似香又似藥的香料,用之令人神倦、多思、多夢,乍一看好像有用又挺雞肋的,但這些只是這種香料最基礎的功能。
若沒點特殊的,能運用到宮鬥、爭鬥中的作用,這玩意還好意思號稱是“宮廷秘藥”?
敏若將靜置一年的引子檢查了一遍,確定保存無誤,才用油紙又封了回去,盒子扣好,收進炕櫃中。
這只盒子上的鎖的鑰匙只有敏若知道存放在哪裏,而這種鎖雖然看起來平平無奇,但如果不用鑰匙,沒有人可以用蠻力打開這只盒子。
敏若將盒子放入大香料箱子中,又將箱子重新塞會炕櫃,蘭杜走進來低聲道:“竇太醫說四爺、八爺、十四爺都在向太醫院打聽皇上的病情——”
康熙今春又添加眩暈之症,及至如今,已明顯消瘦一些。朝裏朝外、宮裏宮外多少雙眼盯著他,康熙的一點變化都忙不過這些人的眼睛,病症自然也瞞不過。
雖然如今康熙還命禦醫緘口不言,壓下了自己的病症,但被挖出來也是早晚的事。
敏若道:“與咱們無關,不必做多余的事。你原話告訴他就是了。梁九功說什麽了?”
蘭杜低聲道:“有人參咱們公爺私下結交皇子。”
敏若搖搖頭,道:“這上座打牌,最重要的就是願賭服輸,怎麽有的人拉攏不成還要氣急敗壞反咬一口呢?”
蘭杜憂心忡忡地道:“眼下這可怎麽辦啊?”
敏若淡淡道:“將消息傳給法喀,然後等。法喀這麽多年,在朝中吃的可不是水飯。參的是法喀結誰的黨?”
蘭杜比了個“八”。
敏若冷笑一聲,“看來這十四爺和八爺也不是真的親如一家啊。”
也是,如今誰不知康熙除了廢太子之外最厭惡的皇子就是八阿哥,同樣當年舉薦八阿哥做太子的“八爺黨”們也多受了訓斥,甚至有的直接被康熙厭惡,若是想讓康熙猜忌厭惡法喀,給他頭上也扣個八爺黨的屎盆子就是最方便快捷且有效的方法。
只是可惜了,下手還是不夠狠,也不夠準。
若說參法喀與八阿哥結黨是符合滿洲舊勛貴集體利益形勢,看起來比較合乎邏輯的話,那直接參法喀與四阿哥結黨,有安兒與四阿哥關系親密而法喀與敏若關系親密的前提在,豈不是更加可信?
更可信,殺傷力自然也更大,還能一舉把四阿哥也拖下水。
畢竟果毅公府雖然是舊勛貴中的老派府第,但法喀這些年可以說是“叛道離經”,稱不上是什麽孝子賢孫穩當人,也未曾與這些“舊親故友們”構建什麽利益共同體。
所以十四阿哥走這一步,完全可以說是一步錯、步步錯。
法喀在朝中多年,能在風風雨雨中穩穩立足,又能在康熙對猜忌中一次次脫身保證康熙對他的信任沒有動搖,憑的自然不是真憨。
康熙偏愛用“憨人”,是喜歡那種坦誠和坦率,但真正的憨人在這個朝堂中是活不下去的。
法喀那點厚黑學底子都是從敏若這打下來的,處理這件事的手法……也絕得和敏若如出一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