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二十章

安兒的發瘋行為最後還是在康熙那受了挫,才暫時告一段落。

不過看他那摩拳擦掌的樣子就知道他還沒徹底絕了炫耀的心,大概是想忍過這幾個月,然後在過年賓客盈門的時候大展身手。

雖然已習慣了他的性子,康熙還是不禁無語又無奈。

閑聊時,他便對敏若道:“你也管管他,一把年紀的人了,做事還是這樣莽撞,風一陣雨一陣的。”

“做正事時候不莽撞就好了唄。”敏若笑著道:“他什麽性子您還不知道?這麽多年,能改的早改了,唯獨在孩子身上,他是半點委屈都不忍孩子受的。這兩年芽芽著實是受了不少閑話,如今吐氣揚眉了,安兒能忍住不顯擺才是怪事呢。”

康熙不禁看她一眼,哼道:“你就慣著他吧。”

“他都三十多的人了,婚也成了、孩子也生了,自己也做出點事情來了,這輩子都穩妥了,我還拿他當七八歲的小娃娃拘著管?那我豈不累得慌?”敏若瀟灑地甩甩手,“且隨他去吧,又不是什麽荒唐事。”

康熙年輕時不大看得慣她在孩子的事上也這麽灑脫,上了年歲後發生的事情太多,他才逐漸覺著敏若這樣倒也算是一種好處——至少自己舒心。

他只得搖頭道:“你這性子啊,虧得瑞初生來就是那穩重端凝的脾氣,不然也不知叫你縱得怎樣呢。”

這麽多年下來,敏若已經習慣了他的日常拉踩,眉頭都沒揚一下。

康熙見狀,暗自腹誹敏若越上年歲脾氣越不好了,但轉念一想,她年輕時候也不是什麽好相與的人,對他好歹還算順從,心裏莫名又有幾分滿足——大抵人的滿足都是對比出來的吧。

其實安兒這般行事,是真莽撞,還是必須得莽撞,真真假假,誰分得清?

敏若捏著蓋碗往小茶鐘裏斟茶,眼角的余光在康熙身上一掃而過,心中冷然。

虞雲到底官在任上,不能隨意走動,因而瑞初是獨自回京的。

她的公主府倒是有人留守,隨時能夠入住,但為著能多陪敏若幾日,回京前一個月她還是在宮裏住得多,偶然出去也是有事務處理,最多隔兩日便回來了。

康熙對她十分想念,瑞初在永壽宮,他便時常過來,還是瑞初察覺出敏若隱隱的嫌棄,便常到乾清宮去請安,或者往寧壽宮去,總算康熙來得是沒那麽頻繁了。

不用招待領導,敏若屬實松了口氣,感覺天都更藍了,又恢復了打工人的快樂躺平摸魚日常。

到底相處的年頭多了,對她的心思,蘭杜雖不能猜得太透,但這一點小事還是能品出來的——畢竟沒有康熙這麽一個說不準什麽時候過來的大炸彈,敏若明顯又恢復到從前那樣舒心自在的狀態了。

她不禁忍笑,與烏希哈商量著,晚膳操辦了一桌敏若喜歡的菜品,還溫了一壺永壽宮自釀的玫瑰葡萄露,滿滿當當擺了一桌,晚膳時瑞初回來還吃了一驚。

敏若猜出蘭杜的想法,對此坦然受之,瑞初就只當她是心情好,親自起身篩了一杯酒與敏若,輕聲道:“這幾年女兒不在京中,總是想念額娘釀的酒,比外面市售的都別有一番滋味。”

其實喝的哪是是酒,是來自於母親和從小長大的家的味道。

敏若溫聲道:“那你走時要多帶上一些。”

瑞初凝望著敏若,輕輕點了點頭。

她一走就是七年沒能回京,轉眼之間,額娘的頭發也已有些白了。

其實敏若在同齡人中算是保養得極好的,後頭大片大片的頭發也還烏黑烏黑的,但到了年歲,鬢角泛白是常事,敏若也懶得搭理,對蘭杜等人笑稱這是“歲月的痕跡、年齡的勛章”,瑞初回京後聽聞此事也頗感好笑,又安心於敏若的心境開闊,並未因朱顏流逝而傷悲。

她不能陪伴母親老去,便只能在心中祈禱母親的日子安穩無憂。

如今唯一能夠安心的,便是好歹小侄女留在了京中。兄嫂與她都常年奔波在外,侄女留在京中,雖也事務繁忙,但好歹也能時常入宮來陪一陪額娘。

瑞初輕抿著唇,飲盡那一杯酒,甜酒入喉,眼睛卻忽然有些酸,她立刻又笑道:“舒鈺這兩年倒是做得很不錯,在南邊已很有些文名了,交朋會友,他的身份倒是比我還便利些。”

瑞初再是天家公主,身份特殊,但到底是女子,與文人往來上總有些不便。

舒鈺就沒那麽多講究了,淺斟低唱登高望遠他都能行,很快在江南文人圈子裏混開了。

瑞初對這點沒什麽特別的感想,反而比較高興有個舒鈺過去,幫她分擔一部分重量。

和文人打交道這種事,不在那條道上的人是越打越厭倦,她手裏事情多,心裏揣的事情也多,舒鈺去了對她來說實是一大助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