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八章

在舒窈的“死纏爛打”之下,安兒還是沒能抗住,答應了讓芽芽跟著舒窈學學習——主要是芽芽裏通外敵,與舒窈“裏通外合”,再加上潔芳意志不堅早早投敵,安兒一個人怎麽也看不住三人的炮火。

對潔芳和芽芽是有理沒處講,跟舒窈是話不投機半句多,眼看女兒是被人拐去了,安兒連續數日幽幽怨怨地往禦前一待,叫康熙看得鬧心。

康熙將折子一撂,無甚好氣地道:“你在這立著做柱子?有本事去舒窈那搶人去。”

在這站著礙眼得很。

安兒嘟囔道:“兒子那不是吵不過她嗎?”

康熙氣笑了,“你打量著朕不會罵你?”

安兒沖他討好一笑,“皇父仁愛!”

康熙忍住踹他一腳的沖動,擺擺手道:“木已成舟,你在朕這生磨也是無用,且去吧!”

他看著安兒那副“怨父”的模樣,半是無奈半是不忍,到底道:“先前你也說了,你家大格格身子不好,不打算為她謀婚配了。即使如此,叫她隨著舒窈有些事情做,能有個立身的本領,也未必是件壞事。為人父者,縱有要庇佑女兒一世的責任,但你捫心自問,就真能庇佑她一生嗎?”

安兒與瑞初眉眼都生得極像敏若,康熙本來只是想按住安兒,沒走多少心,但說起這話,看著安兒的眉目,心中忽有些復雜情感,嘆道:“譬如你妹妹,朕其實又怎舍得叫她長久在外?前兩年朕還想召她回來在身邊兩年,承歡膝下享天倫之樂,可如今,朕倒覺著,她在外能有些建樹,也未嘗不是件好事。”

哪怕有一日新帝登基,無論新帝與這個姊妹關系好壞,憑瑞初如今的聲譽,只要安分守常,自有一世尊貴安樂。

人人都說天子萬萬歲,說他與天同壽、福祚綿長,他也不願承認自己已經老邁,承認自己身體已經開始衰弱,可他就是再不願承認,又能怎樣呢?

康熙端著茶碗的那只手忽然一顫,安兒剛剛要動,又聽康熙一陣劇烈的咳嗽,那只茶碗被順勢重重撂在禦案上。

安兒忙道:“快端溫水來!皇父——”

康熙咳了一陣,擺擺手,示意扶著他給他順氣的安兒停手,眉頭緊皺著,深吸了一口氣,離得很近的安兒能清楚地聽到他急促劇烈的喘息聲。

這是因為一陣強咳導致的——即便他的咳嗽原本是假的。

但他的身體已經開始出現各種病症,咳嗽也是日常症狀之一,當他咳嗽出來開始,他就已經無法控制了。

安兒眉心微蹙,稍退了兩步,接過梁九功捧進來的茶碗奉給康熙,低聲道:“額娘那似乎有幾個不錯的潤肺食療方子,佟佳額娘用了幾年,肺疾大有好轉,皇父不妨叫禦醫瞧瞧,若是堪用,便燉來用用。”

康熙本來眉心緊皺面色微沉,聞此,卻低低笑了一聲 。

聽到他的笑聲,安兒忙喚:“汗阿瑪?”

“你且去吧。”康熙擺了擺手,道:“今日進宮來見過你額娘了嗎?”

安兒知道這是打發他走的意思,不再在此糾結,應了一聲,道:“兒子知道。”頓了一頓,又道:“請汗阿瑪千萬保重身體。”

康熙瞥了他一眼,見他目光懇切真摯,方才眉目微舒,稍感熨帖,點點頭,擺擺手不再言語。

安兒將茶碗接過放到康熙手邊,方低身退下。

時下天氣稍微轉涼,但永壽宮內還沒升炭盆。敏若摟著湯婆子歪在炕上翻書,聽腳步聲知道是他進來也沒擡眼,只問:“被踢出來了?”

言語間帶著淡淡的笑意,安兒眉目不禁微舒,笑道:“額娘神機妙算。”

敏若終於舍得從書裏擡起頭,白了他一眼。安兒見踏雪窩在她懷裏睡著,聲音不禁又輕了兩分,問:“踏雪今日可好些了?”

敏若垂下眼簾看著伏在自己懷裏的小東西,輕輕摸摸它柔軟的毛,沒言語。

安兒沉默一瞬,輕聲道:“兒子倒是知道京中有幾個不錯的獸科醫生……”

“罷了吧。旁的事能求能算,生死還強求得了嗎?”敏若眉目溫和,口吻亦十分平和,眼中有不舍,卻又帶著幾分輕笑,令人觀之便心神平靜。

安兒不禁抿唇,低聲道:“兒子知道,只是怕您傷心。”

“人活在這世上,哪有不傷心的。早幾年,宮裏的獸醫便說它已經開始衰老,身體衰弱,能有這幾年的時光,我已經很滿足了。”敏若輕輕順著睡得有些不安穩的踏雪背毛以安撫,一面對安兒道:“有些事,拿捏好分寸,適可而止。”

安兒知道她說的是什麽,點頭笑著應道:“額娘放心,我心裏有數。”

這幾日的表現已經足夠讓康熙認定這次的事是一次巧合,杜絕了後期康熙可能會懷疑他們早有預謀、聯手算計的可能。

敏若說得不錯,適可而止,若是繼續折騰下去,只怕過猶不及,反而令康熙真正不滿,認為他“不識大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