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一十章(第3/4頁)

她的最後一句話穿破雲霧直接沖到芽芽心底最深處,芽芽猛地擡起頭,有一瞬的激動,又很快歸於平靜——或者說平凡的無奈,芽芽閉目深吸一口氣,然後道:“姑姑,哪有帝王家的女孩兒,能一世不成婚呢?”

她少年時或許還有過一點想頭,但在江南兩年,看著姑姑與姑丈默契如至交知己,言語行動間卻無半分溫情脈脈——若是有些人家的女孩其實未必看得出來這一點,但安兒與潔芳一直感情極好,她見慣了阿瑪與額娘恩愛,有些事情便瞞不過她。

然後她便知道了,便是如姑姑如此厲害的女子,都不能一生自在前路只由自己掌控,只能退而求其次選一個並無男女之情的夫婿,她又算什麽呢?

她不應讓阿瑪額娘為自己這點微末小節憂心為難,那便算了,從此休提吧。

她說得平淡,瑞初亦答得平淡,言語中的力度卻不容人忽視。

只聽瑞初冷笑一聲,“誰說過這話、誰定了這規矩?”

芽芽一時無言——是無人明言此句,可、世俗如此啊。

敏若沉吟半晌,此刻忽然開口:“芽芽,你信得過瑪嬤嗎?”

芽芽下意識道:“信——”然後茫然擡起頭,看著敏若。

敏若輕笑了一下,彎起眉眼,摸了摸芽芽的頭,“那咱們先定個‘三步走’任務。”

安兒滿臉堆笑,殷勤地道:“額娘請講!”

“先攪黃了這門婚事。”敏若呷了口茶,面上思忖之色不減,緩緩繼續道:“然後想辦法,讓芽芽不必成婚——這個有點難,”

她話說到一半,頓了一下,幾個晚輩的心便都提了起來,一貫最是靜默穩重的潔芳也不由微微蹙起眉,握住了芽芽的手。

敏若看了芽芽一眼,忽然問:“芽芽,你可願暫借神佛之名,遁往世外,脫出此局?”

言外之意,暫時出個家,願意嗎?

她這句話當然不是無的放矢,一來,出家這點看芽芽的意願,芽芽從小愛拉著結芳往道觀裏鉆,聽黛瀾講經也能聽得津津有味——這是在是個了不得的本事,敏若聽著就只會感覺犯困,有此愛好,暫時出家清靜兩年,應該也並非不可接受的。

二來,便在於“暫時”二字了。

關於這一點,無需多加贅述,她與瑞初畢竟不是吃幹飯的。

芽芽愣了一下,旋即反應過來——這確實是當下最行之有效的方法了。

只是……芽芽眉心微蹙,潔芳也明白,這個法子施行起來頗有難度。若是芽芽無緣無故就要出家,以康熙之敏銳,自然會聯想到婚事上面。

夏日康熙初對敏若提起這門婚事,無論於情於理從何方推斷,敏若都必須笑吟吟附和,並言“若真能成就,倒也是一樁親上加親的美事”。

甚至安兒和潔芳,也都不能在明面上表現出對這門婚事的反對或不滿。

一來,愛新覺羅氏女無論公主還是宗女,每年都有大把大把的人遠嫁撫蒙,若是安兒明確表示出不願讓芽芽遠嫁的意思,難免犯了眾怒。

二來,永壽宮一脈畢竟與靜彤關系親密,弘恪也是在宮裏長大的孩子,康熙對他又極為看重,無論從明面上的情理還是道理來看,敏若等人都沒有反對這樁婚事的理由。

倘只是不願叫芽芽遠嫁,是站不住腳的。

而若是說芽芽與弘恪沒有情分——那更是“無比荒謬”之談了。自來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宗女也理應聽從聖旨恩眷而嫁,決不可反抗悖逆,也決不可心有怨言。

所以無論如何,這一樁婚事明面上安兒等人必須是贊同無比的態度。

而除了這門婚事之外,宗女忽然要出家,沒有合理的理由,也是站不住腳的。

敏若也算到了這一點——這幾個月來,她一直在考慮這件事情。

如今,她心中已經有了主意了。

只是恐怕需要芽芽犯險一點了。

敏若看向芽芽,問她:“你是怎麽想的?”

聽她如此問,芽芽就知道瑪嬤必定已有了法子,咬咬牙,索性破罐子破摔,道:“孫女想入道門,不知可行否?”

她這會能如此幹脆地說出來,就說明早前並非沒有過這個想法。

只是為父母親族顧慮太多,因而從一開始便沒有提起過,打算溫順地接受“命運”。

又或者說是屈從於至高的——權力。

“只要你信得過瑪嬤,就沒有不可行的。”敏若笑了,她本也是這樣想的。

一來,是芽芽的愛好,而且她給芽芽攢了那麽多好看的珠玉首飾,若芽芽將那養了十幾年的頭發剪盡了,日後可怎麽好呢?

二來,清皇室對漢地佛教的態度一直不大明確,若在關內出家,道門也不失為一個好選擇。

再說……往道門裏走,對她而言比往佛門走更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