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二章(第4/4頁)

她唇角微微上揚,對有些怕他們一家分離的敏若溫聲道:“我們也希望讓芽芽多陪陪額娘您呢,這一年我們總在外頭,失了多少盡孝的機會,回來了也不能日日守在您身邊,實在無法彌補,就讓芽芽替她不夠盡職的阿瑪額娘多孝敬一些吧。

我與安兒打算在莊子上試一試冬日溫室培養稻苗,測驗收集一些早期信息,離得也近,一有機會就能帶著弘杳過來。”

敏若鄭重道:“你們兩個處處都已經做得很好了,沒什麽 ‘不夠盡職’的,你們出去我才高興呢,你們走得越遠,我心裏越歡喜,你們萬不可以此自苦自難。”

而芽芽留下的事,潔芳說到這裏,她就實在沒有拒絕的必要了,便摟住芽芽,笑吟吟道:“芽芽就留在這跟著瑪嬤,咱們吃香喝辣的!你們能時常過來也好,提前打聲招呼,就帶你們一口飯吃了 。”

安兒大聲答應著,養樂齋裏是一片溫馨和睦的氛圍,養樂齋外卻不是了。

康熙對太子的不滿是早就積攢下的,這對父子之間注定已經沒有轉圜的余地。

今年夏秋之際,因為外患到來,父子二人短時間內摒棄前嫌、和平相處配合了一段時日。太子守在康熙身邊侍疾,對康熙的身體十分上心,在朝政上也似乎恢復了一些早年沉穩有度的樣子,這對父子之間出現了短暫的和平。

但根本問題沒有解決,建立在單方面的退讓之上,這樣表面的和平又能夠維持多久?

退讓的那個人,已經再沒有壓抑自己,演一個孝順兒子、優秀太子的心力和欲望了。

在外患消退之後,太子快速恢復放賴的狀態,忽略了康熙事後帶著六分試探、三分懷疑又摻著大約比指甲蓋稍微大點的真心遞來的修復關系的橄欖枝。

然後他們的父子關系又迅速跌落谷底。

追隨太子的人看得心急,其中太子妃尤甚,幾番苦勸都只做了無用功之後,她頭次丟了端莊雍容的面具,憤而從太子的書房中拂袖而去。

長子弘皙坐立不安,又忍不住不解地看向太子。

太子吹著滾燙的茶水,茶霧裊裊升起,令他的面容神情在弘皙眼中都變得神秘而模糊,弘皙只隱約看到太子似乎揚了一下眉,耳中聽到太子意味不明的聲音,“你看,誰都有演不下去的一天……”

他們的關系,修復起來難比登天,崩盤的速度倒是比放炮仗還快。

安兒回京沒兩日,便聽了滿耳朵康熙對太子的不滿、皇上與東宮失和等等,經歷過四十七年的廢太子,安兒直覺不好,私下悄悄與潔芳說起此事,其實與己無關,也沒什麽好商量探討的。

安兒只是在沉默思考許久之後,小聲與潔芳道:“皇帝的兒子不好做。”

潔芳眼中難得帶笑,看了他一眼,意思是,你不也正做著呢嗎?

“我不一樣,我有額娘。”一般提起敏若,安兒若不是訕訕地帶著怕,便必是神采飛揚的,此刻卻二者皆無,只是十分認真地說起。

潔芳沉默一瞬,拍了拍他的手。

能有額娘,他們兩個都足夠幸運。

但這世上,不是人人都能如此幸運的。

冬月底,這天下最尊貴的父子之間的矛盾終於再次徹底爆發,二廢太子來得迅猛到令朝中許多人猝不及防,又確實在一部分人的意料當中。

四阿哥向安兒要了些新稻種,決定明年帶著家眷在圓明園試種,開啟長期的農耕體驗。

此刻,“不爭者”萬般行事皆為爭。

遠在江南的瑞初,又何嘗不是如此。

康熙五十一年,沒能風平浪靜地過去,敏若避開了風波,目睹著康熙,進入了他生命的最後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