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第2/4頁)

張伯行正兒八經儒家弟子,崇尚理學,為人迂腐死板一點。

從前他看瑞初在江南的行為也不大順眼,但瑞初名義上占著大義、身份上為人君,他雖心有不滿卻不好多加置噱。而飛白樓建成後,瑞初在收納書籍、尊請經師上給他了些面子,先請他講了一日理學,張伯行又轉贊瑞初“雖女子之輩,亦通禮義”,雖然還是覺得舞文弄墨、興會聚友非女子應為之事,但也沒有那麽強烈的不滿了。

要他向著瑞初說話絕無可能,但將事情原封不動、一字不改地回稟給康熙,他還是能做大的。

日前,虞雲參奏此次地方官員舉薦士子中竟有文字不通者,在康熙心中已留下了江南科場混亂的印象,如今折子在禦前還熱乎著呢——密折奏報,外面的消息得到的會晚些,八阿哥和太子這兩年被康熙打擊得猛了,消息更為遲滯,若早知道有那封折子,沒準動手前還得掂量掂量。

如今,可沒有他們掂量的機會了。

敏若低低交代海藿娜兩句,折子呈送的路上不必動手腳,康熙聽到風聲後必然會命人快馬迎折子入京,這次的局看似攤開得極大,但主戰場卻在宮中,沒有冒那個風險多此一舉的必要。

與其在外界使力,不如直接讓康熙的眼藥。

頓了一頓,她又道:“密切監視八貝勒府上。”

她沒提太子,海藿娜雖然疑惑,但卻知道她必然心有把握,見她神情平和,頓時心安了,應下一聲,然後悄聲道:“我與法喀都等著姐姐的信,哪裏可用我們姐姐盡管使人知會。如今我們回來了,咱們在京中也不是任人宰割的,豈有讓姐姐一人勞心的道理?”

敏若握握她的手,沒等說什麽,安兒與潔芳便匆忙趕到了。

他們是一路從京郊的田裏折騰過來的,因而才到得最晚,海藿娜見他們來了,知道他們必是為了瑞初的事來的,便起身道:“那我就去了。”

敏若微微點頭,叫蘭杜送海藿娜出去,安兒方急忙問道:“瑞初究竟怎麽了?是有誰針對她?”

“稍安勿躁。”敏若示意他們坐下,簡單說清楚事情始末,又略微透露一點自己的處理打算,“此事如何辦我心裏有數,你們此刻穩住了,好生給新稻之事收尾就足夠了,咱們芽芽能不能今年就把郡主撈到手,可都看你們兩個了。”

見她還做得如此穩當,安兒就知道她心裏有數,稍微松了口氣,聞此抹了把臉,道:“新稻成了,等篩過稻米品質,最遲再有三日,就能整理出結果。此次行事……額娘,我怎麽覺著太子如今行事愈發沒有路數了?”

他皺著眉,滿是不解,“按說如今皇父對東宮的忌憚滿朝皆知,太子要麽咬緊牙關蟄伏然後放手一搏,要麽就趁早斷尾求生尋求出路——”但那樣,如果不能拿出足夠打動人的利益幹脆扶持新君,只怕也沒有好結果。

這一點,他都能想到,從小接受正統教育、少年入朝幾度監國,年輕時頗有美名,在朝野中沉浮數十年的太子難道想不到嗎?

這一次如此明晃晃地向瑞初和虞雲出手,他實在摸不清太子的路數了。

或者說,這幾十年兄弟,他還是摸不清、也不想了解他們的路數。

敏若看了安兒一眼,淡淡道:“太子走到如今這一步,你覺得他所求的還是一個好結果嗎?”

安兒愣了一下,潔芳到底是實打實的局外人,反而比安兒更容易接受、理解這一點。

安兒是經歷過太子溫潤翩翩、雍容款款的青年時代的,他退局退得早,與太子也正經維持了幾十年的兄友弟恭,從前雖因太子的行事而心中隱隱有幾分不祥之感,今日聽敏若將事情點透了,還是不禁怔住。

是啊。

太子如今真有幾分光腳不怕穿鞋的意思了,看似是處處爭權奪位,其實又何嘗不是在與康熙撕破臉皮,這幾年的掙紮,究竟是為了穩固地位、爭奪至尊之位,還是在與康熙這位皇父較勁?

譬如這一回,他真是為了針對瑞初、得江寧織造的位置擴大勢力,而不是為了給康熙添堵嗎?

敏若沒有安兒那些復雜的心緒,無論太子的本意為何,在他出手推波助瀾算計瑞初之時,他們就注定站在了對立面上。

敏若從來不會對敵人保有一絲的同情憐愛,那是對她寶貴生命的不尊重。

同樣,潔芳也沒有。

她尋思半晌,低聲道:“太子此行,是否也意在八貝勒?”

針對瑞初,既給康熙添了堵,也給八貝勒挖了一坑,一箭雙雕。

“再等兩天,看著就知道了。”敏若道。

如今老八還藏在後頭,太子要給他添堵,這幾日必然會動手拉他下水——雖然太子自己也免不了帶一身臟。康熙在對八貝勒不滿的同時,必然也會對同樣插了一手的太子生出不滿,算到這一步,太子不會疏漏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