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第3/4頁)

敏若輕笑一聲,鋪開筆墨,徐徐開始寫給瑞初的回信。

信中自然只是閑話家常,她說起安兒潔芳近來的忙碌,說起芽芽最近因為想要申請提前結業而忙於功課,她也許久未見,不知是否消瘦了。

然後說起近日天氣溫暖、暢春園更是舒適宜人,康熙在此休養得不錯,“爾皇父身心輕健尤勝往年,此極幸也,料想天命亦眷顧爾父,爾可心安”。

不必懷疑,這一句純屬出於禮貌。畢竟康熙對她和瑞初的書信往來一直十分好奇,偶爾來得巧趕上了也會瞄兩眼,敏若習慣將事情做得周到乃至無懈可擊,皇帝的身體狀況自然是不可輕易對外透露的,但若一字不提,似乎又顯得她和瑞初並不關心康熙的身體。

在立人設這條路上,敏若從未翻車過。

寫到這,按照以往的慣例,這封信其實已經寫到尾聲了,但敏若想了想,提筆又添上一段給女兒的寄語。

“舊書新讀,感悟良多,聊寄一語,祈為鼓勵:智者不惑,仁者不憂,勇者不懼”②,末了,言:“吾兒,歲歲事事平安遂意,爾心如劍,則無論前路坎坷波折數幾,皆可一劍破之”。

此時正是飛白樓將要建成、上匾、填書之時,南山案出,對瑞初也會不可避免地造成一些影響。

這段填在此處,並不顯得突兀。

敏若寫上落款,然後撂筆靜靜看了一會,蘭杜走來道:“上午送出去嗎?”

“不必了,就晾在這,明日再送。”敏若將寫好的信換了個適合晾幹墨漬也方便被人看到的雙重好位置,然後開始整理桌上瑞初的筆墨書信。

雖然瑞初信中言辭穩妥,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追求完全穩妥的最好方法,就是別讓康熙看到這些信。

敏若一向崇尚十分人事,不求天命。她從不認為自己運氣好,所以任何事在她手中都要做到十分,才能讓她放心,確保穩妥。

今日安兒要來,按理是他應該先去向康熙請安,但這幾年下來,康熙也習慣了在安兒要來的日子先到養樂齋,與敏若飲茶聊天,談論閑事書畫,也算放松身心,然後一齊用一頓晚膳。

這一點隱隱已成慣例,康熙來得早閑得慌,少不得四下看兩眼,敏若和瑞初得書信,他一向很感興趣。

而後果然如敏若所料,康熙晌午前後就來了,二人一道用了午點,例行的兩樣點心、一盞甜湯,前一陣的枇杷好,如今隱隱要過季了,敏若正抓著尾巴奮力吃,這幾日養樂齋冰糖枇杷做得很勤,烏希哈手藝好,敏若百吃不厭。

康熙又不常吃,自然更沒有嫌棄的道理。

午點他用得頗順心,用過點心後,二人坐在窗邊飲消食茶,康熙便看到敏若撂在一旁的書信了,問道:“這是?”

“給瑞初的信,晾一晾,正要裝封使人送去呢。”敏若隨口道。

康熙便來了興致,一邊道:“你們兩個書信來往是極頻,也不知瑞初怎麽就有那麽多話和你說。”

他說著,還輕哼了一聲,一邊就頗為順手地將那兩張信紙取了過來,隨意瞄了兩眼。

敏若頗有些嗔怪之意地道:“每每有我的信,定然也有您的一封,瑞初和您能有那麽多話,和我這個做額娘的怎麽就不能了?人都說女兒對額娘是最貼心的,您就只許瑞初和您貼心不成?”

康熙隨意掃著那封信,隨口道:“瑞初打小可就是最孝順朕的,”

他正要說笑些什麽,話到一半,卻頓住了。

敏若目光淡漠地垂頭呷了口茶,擡起頭再面對康熙時,眼神也重新鮮活起來,道:“瑞初孝敬您是天經地義,孝順額娘也是理所應當啊!您也不能只需女兒貼您的心……”

她這邊抱怨著,康熙忽將手中的信紙扣在了桌上,見他面色不明、眉心微蹙,敏若似是愣了一下,然後有些不安地呐呐問:“怎麽了這是?”

康熙看她一會,似是輕輕嘆了口氣,然後搖頭道:“沒什麽。你告訴瑞初,放寬心,無論怎樣,她還有朕這個阿瑪呢,大不了回京,她的公主府好端端地在那,根就在京裏,回來有阿瑪庇佑疼愛,比在江南順心!”

敏若便笑了,輕聲道:“要不說瑞初和您好呢?若論寵溺孩子,滿天下怕是也沒幾個人能和您比的。”

康熙無聲嘆道:“如今江南的局面,也是難為瑞初了。朕也心疼她。”

敏若心底漠然,康熙又道:“虞雲倒是個有才的孩子,可依朕看,是萬萬不及咱們瑞初,這幾年江南形勢大好,可多半都是瑞初的功勞!論及心胸能耐,普天下的男兒也沒幾個比得過咱們女兒的。”

聽他此言,觀其神情,敏若就知道他此刻心裏只怕又在感慨那老一套的“恨女不生男兒身”。

她面上帶著幾分驕傲與憂色輕輕點頭,眉心微蹙,端得一片為女憂慮,心裏道:謝謝您這麽誇您的“大、孝、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