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六章

說實話,在康熙開口之前,哪怕是這些年將研究分析康熙心理當做一門必修課,兢兢業業學習從不懈怠的敏若,也沒想到康熙竟然會在舒窈的婚事上,將主意打到她家豬上——還是一頭沒開情竅的鋼鐵直注孤生小豬。

甚至帶著一點搶婚的雷厲風行。

提前沒和法喀打一聲招呼或者稍微透露一點,和法喀聊公務說著說著忽然就談到兒女親事,問:“你家肅鈺還沒論婚呢吧?”

有前年在粵地時康熙的態度在先,法喀自然沒有多想,只當是前段日子的“鬧劇”才讓康熙有此一問,因答道:“尚未論婚,還想讓他在軍中再打拼幾年,早早成婚,他年歲尚幼,心性不定,早早成婚怕私情分薄他在公事上的用心。”

作為友人,康熙聽到這話應該罵他事多;作為皇帝也就是父子倆的頂頭上司,康熙應該半感慨半打趣地笑,隨意說兩句“成了婚也有了定性”這般的話,心中自然加深了肅鈺要一心打拼的印象。

反正這樣答是怎麽都不會出錯的。

然而康熙是半點不按套路來,法喀留心注意到聽到他那句話後康熙的反應竟然是如遇同道中人的贊同,心中頓時覺著不大對勁,沒等他再說什麽,康熙又繼續開腔。

這回打感情牌。

康熙道:“朕記得,頭次見到你時,你還不到朕的肩高,跟在果心身邊,朕只看一眼,便知道定是個阿瑪額娘疼寵的嬌兒。”

法喀有些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笑,康熙又感慨:“再見你覺著大變模樣時,就是丁巳年了,果心新主坤寧,朕與她出宮秋遊行獵,恰逢大雨,到你姐姐的莊子上去避雨,你陪她閑居彼處,朕見你,驚覺你彼時行動舉止已頗沉穩有度,與舊日不可同日而語。”

法喀道:“全蒙三姐教誨有方。”

他露出一點訕笑,康熙知道敏若教她時的手段,隨口笑道:“她那點教書育人的底子,大約都是從你那打下來的。這些年,朝中幾經變換,還能讓朕放心信任的人也不剩幾個。若非實在無法安心,水師重務事關緊要,朕也不會急著召你回京。”

他此言既落,法喀自然理所當然地以為今日的重頭戲是“試探”,端正神情道:“皇上信重如此,臣惶恐,唯有勉勵效忠於您,方可聊報重恩。”

見他鄭重又隱隱激動的模樣,康熙無奈失笑,倒是歇了繼續試探下去的心思,而是趁法喀不備,直接切入另一個正題:“做了你這麽多年姐夫,你也做了朕這麽多年小舅子,幹脆再做一回兒女親家如何?”

“臣……啊?”法喀驚得連面聖禮儀都顧不得,直接擡起了頭,康熙則笑吟吟繼續道:“親上加親,從此便倍加親厚了。十二那孩子也是你姐姐教養大的,你若不放心,只管叫你媳婦去打聽。

要論本事,滿天下的女子還有比得過朕的女兒的嗎?別的不說,光是在研究火器上的本領,多少男人拍馬都不及。

再論夫妻,朕也覺著你所言甚是有理,他們年輕人還是不要為情愛所誤,專心正職才是正理。你家肅鈺現正在水師軍中,他做得好、對這些有鉆研,朕也不打算耽擱他的前程,不會強召他回京,如此兩相安好。

水師武備多依仗火器,十二繼續研究那些火器槍炮,對肅鈺也大有助益,這二人相輔相成,堪稱是天造地設的一對。朕想著,都不忍心耽擱他們。”

說完,非常無賴地快速命人取出一卷早寫好的聖旨宣讀,法喀還沒回過味來,茫然地想了一會,嘴唇輕顫,“皇、皇上……”

“接旨吧。”康熙也知道讓舒窈和肅鈺成婚,卻不叫舒窈隨肅鈺上任也有些欺負人,而提前一點商量都沒有直接宣旨賜婚更欺負人,但他盤算再三,還是覺得肅鈺是尚公主最好的人選。

無論是從他自己的品性心性上講,還是從他背後的果毅公府、其父母行事上講。

只有一點可惜,就是肅鈺在水上統兵軍務上有大才,他也細細考察過朝中武將,能統領水師、有將帥之能的實在十中無一,召法喀回京是不得以而為之,繼任之人雖也有些統兵的才能,但他命人快馬加鞭送了兩個月的密折,還是覺得新廣州將軍的水平不如法喀。

攻下台灣後,朝中對水師便有所疏忽,法喀這幾年親自在粵地操練起的這一支隊伍稱得上是新起之秀,短短幾年已有了精銳之師的風采。

想要將這份精銳悍勇永遠保持下去,統帥就必須有才能而又充滿銳勁。

事關緊要,卻又並非十分的緊要關頭如有明確的土地要收復,康熙還是希望水師的統帥是滿人,對大清忠心耿耿、實打實擁護愛新覺羅家統治的滿人。

新任廣州將軍有不足,但上任數月也並無大錯處,只是有些地方行事不夠老練熟辣,皆因其他對水師掌控了解還不夠深的緣故,磨合之下,是能夠好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