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七十六章(第2/4頁)

她邊說著,邊沖法喀招手,法喀遞上手腕來給敏若把脈,另一只手拍拍胸脯,信誓旦旦道:“這幾年早好多了,當年離開江寧時謝選就說了,我壯得能赤手空拳打死牛犢子!”

敏若斜他一眼,法喀自覺地坐得端正斯文起來,瞧著倒真有些溫文高深的模樣,只是看起來有些不像戰功彪炳的將軍了。

敏若看了他一會,緩緩收回手。法喀裝了一會人,這會已經有些坐不住了,敏若收回手指,他頓時長松一口氣,然後小心地覷看敏若的面色,見敏若面色還是那股懶洋洋的松散平和,才又松出第二口氣。

“是恢復得不錯。”敏若微微點頭,法喀如蒙大赦——主要是雖然他的身體已經好了,但敏若如果非要說他的身體沒好,要給他弄苦藥膳湯子,他也不敢反抗。

敏若願意高擡貴手,法喀頓時感覺眼前的世間萬物都美好了。

這種怕其實並非全然是畏懼,固然有少年時敏若管教他打下的底子,經過多年歲月磨礪,如今構成這種怕的主要內容其實是愛與敬。

因為敬愛,才不願違逆敏若。

……雖然有時候敏若眼睛一瞪法喀還是挺害怕的,下意識的心虛。少年混賬時被棍子戒尺管束的記憶伴隨他終身的同時,也留給他永遠甩不掉的“陰影”。

雖然有時候回想起那段日子,想想那點“陰影”,心裏還感覺怪溫暖的——就是那種沉淪在冰冷無邊的深淵中時,有一雙手捏著後脖頸將他拎起的感覺。

那段在莊子上度過的時光,雖然如今想起來並沒有多少姐弟情深的溫馨時刻,但還是溫暖得令他眷戀而懷念。

茶過一旬,法喀才低聲道:“瑞初在江南諸事順利,姐姐你只管安心,無需為瑞初憂慮。我好歹也算在江南經營了幾年,多少也能幫上她一些。”

敏若點點頭,法喀遲疑著又道:“只是有一事,我始終沒想明白。瑞初……她究竟想不想要那個位置?”

若說想要,可瑞初心又似乎不在朝堂;若說不想要,那她在江南又在忙活什麽?

這問題敏若其實是不好回答的,難道她要告訴法喀,你外甥女不打算做掌勺的人,她打算幹脆砸了這口鍋嗎?

她默了半晌,道:“若瑞初所求遠大呢?”

法喀看著她,沉默了一會,低而堅定地道:“若姐姐支持瑞初,那我也自然也會支持。”

“她今年秋會來粵地,屆時你們再談吧。”敏若拍了拍法喀的肩,道:“擡眼往外看,何謂天下?是山河與萬民叫天下,還是穩坐在禦門外那把龍椅上,才叫天下?”

法喀對她言語中的深意似懂非懂,蹙眉思索著。

“如今先別胡思亂想了。……斐鈺這段日子怎樣?”敏若問道:“成婚了,有沒有不適應的地方?”

提起女兒,知道敏若有意不在此事上多談,法喀笑了笑,道:“她倒是極順心的,這段日子仍在慈幼堂中辦事,棟宣很支持她,小夫妻二人甚是和睦。”

“那就好。”敏若道:“想來再過幾日我們也要回京了,你與海藿娜在此要好生珍重。”

法喀笑著應是。

上次見面至此一別便有三年,此時他們都沒料到,再度相見並長久團聚的日子會那樣快到來。

次日,敏若應諾帶著舒窈去了法喀府上,法喀果然帶著肅鈺和舒鈺在府中演射火銃。瞥了一眼跟來的魏珠,敏若從容對舒窈道:“若想要近些細些看,便去果毅公那邊吧,他是我弟弟,勉強也算你半個長輩……師舅?稍微看一會,倒也不算逾矩。”

言罷,不等舒窈反應,已經喚了肅鈺和舒鈺:“過來,叫我聽聽你們的功課。”

說完,便施施然往校場旁不遠處的亭子裏走去,海藿娜早已在那邊安放好一把藤椅,設好錦墊椅袱,就差把敏若在永壽宮的設備照搬一套過來了。

見敏若喊著兩個孩子過來,海藿娜又看了眼已經掃去疑惑分外驚奇地開始盯著那些火銃看的十二公主,再看看一旁看似恭敬服侍著的禦前公公,心中明白了敏若的用意,便也笑著道:“該叫你們姑姑考考你們的功課,也看看素日先生誇獎你們聰明的話是不是唬我和你們阿瑪的。”

肅鈺年長些,這幾年一直跟隨法喀在軍中歷練,他武藝、水性都高,訓練起來對自己也狠,去年秋日法喀拉著他們出去拉練趕海盜,他獨帶一隊人竟然直沖了海盜的據點島嶼,在水師中已經小有聲名威望,成了名副其實的“小將軍”而不是將軍他兒子。

康熙前段日子聞此心中頗有些“吾家少年初長成”的欣慰感慨,就是不知道他昨天晚上看到去接法喀的肅鈺時候心裏是什麽滋味了。

敏若眉目有些疏懶,漫不經心地想,見孩子們戰戰兢兢的,就叫他們也坐下,然後笑道:“哪能見面就問你們功課?那你們只怕這輩子都不會想念姑姑了。就是好久沒見到你們、有和你們坐下喝完茶安安靜靜說說話的機會了,咱們隨便聊聊天,趁著早上天氣還算涼快,不然等會熱起來了,我是不在這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