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六章(第3/4頁)

敏若一向是很堅強的性格,他上一次看到敏若這樣臉色煞白的模樣,還是康熙三十八年,法喀生死未蔔的那一次。

康熙心裏登時咯噔一下。

為方便等會太醫、醫女來看診查看傷勢,瑞初的衣裳還保持著剪開的模樣,只是將床帳放下了半邊。

看不到女兒的臉,只聽到瑞初有些微弱的聲音,康熙放心不下,因而敏若取了薄毯來,將瑞初肩頭蓋住,然後讓康熙看到了瑞初的面孔。

一張蒼白的、額角還帶著密密冷汗的臉。

……康熙從未見女兒如此的虛弱過。

他這個孩子,好像生來就是沉穩淡定的模樣,跟她額娘二十幾年,更是學來一身淡定從容的矜雅做派。

當年被狼群環伺,她臉也未曾白過一分,手中一直牢牢握著弓箭助陣。

但此刻,她虛弱的連嘴唇都是灰白的顏色。

康熙的手竟然顫了一下,他想要摸摸女兒的手或者臉,又怕輕輕地碰一下也會讓她疼,於是只是低低地喚她的名字。

“瑞初……阿瑪在,不怕,啊。”

自瑞初長大之後,便鮮少喚他“阿瑪”了,一個汗字在父女之間添上幾分恭敬,但阿瑪二字所帶來的親近,永遠是汗阿瑪無法替代的。

瑞初牽起唇角笑了一下,眨眨眼似乎想要安慰康熙,康熙卻眼眶一熱,幾乎不忍再看。

他側過頭,冷聲問:“究竟是怎麽回事?”

純一於是將方才已說過的話又說了一遍,聽聞那幾名侍衛與瘋馬已經被通通控制住,康熙陰沉的面色才似乎稍微和緩了一絲,但也只是“似乎”。

他沉聲命梁九功:“叫成鈺帶著人去,將那幾個侍衛押回來嚴刑審問!弘皙他們在哪兒?老四家的弘暉呢?他姑姑為救他才受了這樣大的罪,他人呢?!”

敏若見他一副要遷怒的架勢,低聲道:“那孩子還小,受了這樣大的驚嚇,不敢再讓他入宮了,不然再有個三長兩短,老四夫婦可就這一個嫡子。

且……那匹馬瘋得不尋常,皇上。瑞初的馬是您賜下的,哪怕是瘋馬,等閑也跑不過它,可它竟追不上那匹瘋馬。且弘暉的身量,老四就算再寵溺兒子,也不可能叫弘暉騎著高頭大馬出去,那匹馬究竟是怎麽混進隊伍裏的?究竟是怎麽讓弘暉騎上的?”

她眸中神情激動逼人,聲音還是低低的,康熙卻能聽出她幾乎是咬牙切齒地說出這段話的。

康熙面色沉著,道:“究竟是誰的算計,一審那些侍衛便知……叫弘皙過來!”

敏若輕輕握住瑞初的手,穩定著心神。

不多時,太醫帶著汗趕到,一進殿便感受到逼人的冷意,他們甚至沒有抹把汗的功夫,康熙便沉聲道:“快看看公主的傷。”

沒有一字威脅,又好像字字都是威脅。

竇春庭是看著瑞初長大的,粗粗搭上瑞初的脈,心就揪了起來,又連忙讓開地方讓擅長治療外傷的太醫和專門的醫女為瑞初檢查傷勢,走出來與敏若低聲溝通。

瑞初的傷不算很嚴重,但傷筋動骨就不算小傷,恐怕正經要在床上躺一陣子了。

弘皙很快來到,與他同行的還有太子,他入內時太醫正為瑞初處理傷勢,他進來便先向康熙跪下,道:“兒無能,讓七妹替弘皙遭了災。”

康熙眸光一沉,問:“怎麽回事?”

太子面帶痛色,將瑞初身邊的人不清楚的那一部分原委說了出來。

原來弘暉所騎的那一匹馬,並不是他原本的小馬駒,而是弘皙騎出去的寶馬。

汗血寶馬,康熙欽賜。

弘皙得了康熙新賜的寶馬,正是得意之時,弘暉騎了兩年小馬駒,瞧著羨慕得很。

太子與四阿哥一向兄弟和睦,弘皙便也與弘暉親近,見狀便叫侍衛牽著馬給弘暉試試,結果……

就是遇到瑞初之後的事了。

康熙聽了,面色陰沉半晌。太子垂頭無言,起身又向敏若告罪,敏若搖搖頭,道:“不是你的錯。”

但太子又豈能看不出敏若眼中的震怒。

即便那份怒意不是沖著他,而是沖著幕後之人的,也讓太子心中不安。

此時受傷的若是他任意一個侄兒,他或許擔憂,但不會有這樣不安、愧疚、心痛。

瑞初不一樣,瑞初與他都常在禦前行走,這是唯一一個他親眼看著長大的妹妹,也因此,有幾分真切的兄妹之情。

哪怕這幾年因為瑞初的忙碌、二人相處的時間減少而略有疏遠,但感情終究是不一樣的。

太醫不敢說瑞初的傷勢並無大礙——骨折這種傷勢,後續恢復都是有好有壞,他們此刻若是斷言公主傷勢無礙,那公主日後傷勢恢復得不好,他們應該怎麽辦?

皇上哪怕不砍了他們,這太醫院的俸祿他們也吃不長久了。

於是不輕不重地說著囫圇話,保證會全力救治。康熙知道他們的心思,冷冷看他們一眼,命他們先處理瑞初的傷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