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六章(第2/4頁)

敏若點了點頭,又道:“昌平那有湯泉,地氣原比這邊暖和些。你心心念念要去看那野稻子,去瞧瞧也好。只是若今年留了種,明年在京種出來,不比在那邊發苗早,你可不許失望啊。”

安兒道:“額娘放心吧,兒子省得的。”

見他鎮定自若的模樣,敏若便知道他是考慮清楚了。見他眼中清澈明朗,也知道他並非受委屈所擾,於是才放下心來。

只是回去之後,思來想去,卻提筆將今日去看安兒,見他坐在田埂上,望著稻子發呆的樣子畫了下來。

她畫自己兒子可謂順筆極了,安兒的眉眼鼻唇在她筆下都流暢自然,頭上扣著頂草帽、嘴裏叼根野草的小模樣更是生動活潑,好似透著一股靈氣。

就是……本該瀟灑不羈的姿勢,被她畫得有點憨乖憨乖的。

不過這是小問題,安兒總不能因為她的畫耽誤他耍帥了來跟他額娘鬧吧?

那敏若可有話說。

瑞初不知何時來到她身邊,在她身邊看著她筆下的畫,等她收了筆,才認真地道:“額娘也要給我畫一幅畫!”

二孩家庭,懂得都懂。哪怕兩個崽再懂事、再早熟、再貼心,該爭的寵吃的醋還是無法避免的。

安兒和瑞初兄妹兩個親密得很,從小到大玩具都能相互分享,但偶爾還是會為了一兩塊小點心發生爭執。

瑞初打小清清冷冷一張小臉,與生俱來的那點小脾氣,除了放在跟自己較勁上,大約都消耗在和她哥吵架上面了。

其實也好。平日裏的小吵小鬧並不會影響兄妹間的感情,反而是愈吵愈親厚的。

就像敏若,這些年她偶爾想起自己那些當年為了電視遙控器、電腦看什麽節目、過年的餃子吃是什麽餡吵得昏天暗地的怨種兄弟姐妹們,哪怕因為時光的久遠和她的思念而讓回憶都帶上了美好,也不能隱藏他們曾經吵得大人頭疼貓遛鳥飛的事實。

但感情不還是那麽好嗎?

難得見瑞初撒嬌,敏若故意拿了一下喬,等瑞初來拉她的袖口了,她才笑眯眯地一刮女兒的小鼻梁,“好,額娘給瑞初也畫一幅。瑞初想要什麽的樣的,額娘就給你畫什麽樣的,好不好?”

瑞初才繃著小臉,心滿意足地點點頭。

在莊子上待到六月的尾巴上,敏若知道自己是不能再留了。

臨走前她帶著安兒和瑞初去靈慶觀喝茶,那的茶十幾年不變,還是老味道。

這回初到時,她來過一次,如今要走了,還是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喝喝茶。

不拜神,但人家的茶不能白嫖。

在大殿裏登記香油錢賬冊的道士已經換成了一個年輕的,敏若的記憶力這輩子愈發好了,從他的眉眼上依稀認出是當年那些小道士中的一個,笑著隨口與祝主持道:“當年的孩子們也都長大了。這手字不錯。”

“您過譽了,他的字還有得練呢。”十幾年的光陰流逝,在這位祝主持的身上卻沒能留下多少痕跡,只是鬢角有些泛白了,面孔卻沒多大變化。

或許更成熟了些?只是從前敏若初見他,他就是一副雲淡風輕、萬事不經心的模樣,如今也沒添上多少愁苦,面容上的變化自然不大。

“倒是您,多年不見,這‘茶錢’給的都一文不差。真是好記性啊。”祝主持這話帶著打趣,敏若沒從中品出諷刺來,便也當個玩笑話聽,“再過二十年,我給的還是這個數。到時候也不知還是不是這位道長來記。”

她見觀中多了兩三個小道士,但多得有限,十幾年過去了才增加這個數,可見這位祝主持一開始也沒奔著將這道觀做好、做大去。

聽她這麽說,祝主持笑道:“若您二十年後還樂意賞光再來,那貧道一定盡力活到那歲數,再給您登記一回茶錢。”

敏若走之前,他忽然對敏若道:“施主,您信命嗎?”

敏若扭過頭看他,淡然一笑,眼中帶著似有似無的恣意與令人下意識閃避的鋒芒,“我這人活了這麽多年,最不信的就是命。”

“那貧道便祝施主不受歲月擾,安康長樂,順遂終老。”祝主持深深一禮,敏若便當吉祥話聽了,笑道:“有您這話,下回來我得多給些茶錢啊。”

祝主持揮揮手,笑道:“身外之物,何足掛齒。”

倒真有幾分灑脫,不過不是修道修出清靜平常心的灑脫,而是閱過千帆、見多了、看透了,或曾經有得多了,如今不在意了的灑脫。

敏若笑道:“您境界高。”

祝主持笑而不語,又轉身取來一個樸素的木盒子,笑著遞給瑞初,“昔日施主初帶小公子來時,貧道贈與小公子一枚平安符。今日初見女公子,本應同樣贈與平安符,可惜今日平安符已盡數贈完,這是一枚木雕,在三清道祖前念誦過,便贈與女公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