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第2/4頁)

所以她笑吟吟地誇了一句:“蕭蕭肅肅,有如松下之風,我想到該送你什麽做見面禮了。”

她這句誇得其實不大合宜,蕭蕭肅肅形容人瀟灑脫俗清靜凝定,一向是世人用來形容男子的,而誇贊女子世人也更喜歡以“林下風致”即舉止嫻雅、端莊大方,而非敏若隨口說的那句“松下之風”。

松下風原出自肅肅如松下風,前人用來誇贊嵇康,後面還有一句高而徐引,形容其人似松間風聲,高遠而舒緩悠長。

總歸不是世人所推崇的女子風範。

跟黛瀾的那位佟家來的嬤嬤大抵是知道些文字的,此時臉色更是難看,敏若的目光在她身上輕輕一掃而過,罄音便已察覺出一樣,轉頭目帶警告之意地冷冷看了那嬤嬤一眼,嬤嬤神情頓時一肅,忙低下頭。

敏若揚揚眉,語調輕緩懶散,放到後世的宮鬥劇裏就是絕對的反派典型,“皇貴妃的宮裏的人,幾時也這麽不規矩了?”

“原是府中派來跟隨照顧兩位格格,上不得台面的,頭次面見貴妃風儀,一時震撼,請貴妃莫怪。”罄音笑著道。

敏若瞥她一眼,“你這麽說,我可信了。”

罄音笑道:“奴才一向是個老實人,娘娘您當然信得過奴才。”

這可是皇貴妃宮裏最不老實的人了。

想起這些年源源不斷傳到永壽宮裏的、來自景仁宮的消息,敏若沖罄音輕笑一聲,轉頭命人將一樣東西取來。

“我原是頭次見五格格,這份表禮格格收著吧。”檀木匣沒有上實行的洋漆,也沒有鑲嵌螺鈿明珠,看起來十分普通,但只要細看一樣匣子上栩栩如生的蘭花,就知道匣子的前主人在它的雕刻打造上下了大本錢。

匣子打開,裏面是一枚顏色清潤的青玉,質地細膩,被精心雕琢打磨成一塊雕刻蘭花的玉牌,整塊玉牌通體只有三處青玉上常見的黑點,並且聚攏在牌面上,使工匠可以從中入手,借玉上天然生成的顏色雕刻出三朵風骨清絕的墨蘭。

好像上天也在成全這塊玉牌,除了這三朵墨蘭之外,這塊青玉幹幹凈凈,是清潤深沉的青色,沒有半點多余雜色。

黛瀾的名字中正有一個“黛”字,與墨蘭正相稱。

敏若是偶然間得了這塊玉牌,自己戴著不對味,送人也沒碰到誰合適,今日總算送出手去,不至於叫這塊玉牌長在她的箱子深處落灰了。

黛瀾的面色依舊平靜,但眼中雀躍激動之色難掩,恭敬地伸出雙手接過木匣,鄭重地向敏若一禮,“黛瀾多謝您的恩賞厚愛。”

敏若又看了她一眼,心道佟國維那老癟犢子還能生出這好筍來?

不是從哪家偷來的吧。

而且黛瀾這名字放在她姊妹中也奇怪。

大清建國,佟家被編在漢軍旗,直到本月初才上奏請歸滿洲。在這之前的幾十年裏,他家雖在漢軍旗,卻一直以滿洲血脈自傲,也時刻保持著滿洲舊貴的矜持高傲,家中女孩兒均起滿名,據敏若知道的,自皇貴妃的長姐到茉雅奇都無人例外,唯獨黛瀾,卻取了一個漢名。

她未曾多留黛瀾,哪怕黛瀾的眼睛從頭到尾都在向她釋放著幹凈的善意。

她只笑著問了幾句皇貴妃的身體,又客套幾句場面話,最後才道:“哪日得了空,黛瀾你便過來坐坐,我宮裏的點心做得很不錯,宮裏的孩子們都喜歡。”

黛瀾恭敬應下“是”,才與罄音幾人一齊離去。

殿門掩上,敏若聽著外面的腳步聲漸遠,才轉頭看向蘭杜,目光無聲地示意她有些事情需要她去辦。

蘭杜會意,輕輕點頭,“下午便向宮外傳訊,最遲三日,就會有結果的。”

敏若點點頭,迎夏這時也端著清燉百合湯走了進來,一面輕聲回道:“小公主快要起了,赫舍裏娘娘打發人送了一盒果子來,交代說您這幾日睡眠不安,要小廚房燉些桂圓湯喝。”

蘭芳忽然道:“我知道才瞧佟家五格格看您那眼神像誰了——活脫脫赫舍裏娘娘第二啊!”

“休要說這些閑言。”蘭杜微微擰眉,提醒她一句,迎夏愣了一下,“才不是佟家五格格過來送東西?怎麽了?”

敏若打斷了她們的對話,道:“沒怎麽,你可知佟家為什麽會送四格格和五格格一起進宮?”

迎夏擰擰眉,“奴才得問問,娘娘您稍等等,最遲晚晌間就有答復了。”

宮裏的日子總是那樣平靜,尤其敏若在宮裏的年愈長,她的行事做派宮裏人都清楚了,更沒有人敢再招惹得罪她,早年唯一能拉來當樂子的宜妃好像也被她嚇怕了,如今她真是還目四視無敵手,寂寞高處不勝寒。

難得有點新奇事做樂子,敏若被勾起了好奇心來,隨意點點頭,從炕桌上的盒子裏抓了點松子來在手上剝,尋思著應該叫烏希哈再炒點瓜子來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