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第2/4頁)

先後、鈕祜祿·敏若與法喀幼年都是沒有餓過的,舒舒覺羅氏不信大夫那一套,這時候固執也顯出固執的好處,她覺著遏必隆前頭幾個孩子沒立住都是小時候餓的,一把骨頭身子骨能好嗎?於是從來沒叫她的三個孩子小時候餓著過,別人怎麽說她都是左耳進右耳出,從沒放心裏過。

而舒舒覺羅氏的三個孩子也確實各個都健康長大了,法喀如今身手更是出了名的好,例子就擺在前面,便是與人辯論她也有道理可講。

如果只圖安穩省事,她當然可以也如舊例一般不許四阿哥吃什麽東西,就餓著吧,反正四阿哥在原身上輩子是平安長大了,除了大了後能吃了點,也沒餓出個什麽好歹來。

但說敏若心軟也好,說她是“無謂的善良”也罷,她總不能眼睜睜看著五六歲的小娃娃在她眼皮子底下餓著,盯著點心的時候眼睛都泛光,可點心總沒有飯菜有營養。

她曾經心硬過,但再怎麽狠心,只要稍有余地的時候,那點柔軟的地方就會再度冒出來,小小的一塊,卻叫她怎麽也忽略、舍棄不掉。

上輩子曾有人說她這是“無謂只會害了自己的愚妄”,可她覺著人總是要留有點心軟的地方的,不然豈不是把人性都一起丟掉了?

如果連最後的善良與對弱勢者的柔軟都被丟掉了,那活著的究竟是人,還是披著人皮的魔呢?沒有了良善與底線作為約束,人真的還能稱之為人嗎?

她曾經思索了這個問題許多年,一直沒有得出答案,或者說她也並不需要答案。

她只要保證她自己還算是個人,就可以了。

一會聯想到原身孕後期雙腿浮腫抽筋徹夜難眠的苦日子,一會想起那些亂七八糟的舊事,敏若擡手按了按額角,起身想給自己點一爐安神香,想了想,還是又坐下了。

她道:“我有些頭暈,喊竇太醫來給我瞧瞧吧。”

蘭杜一驚,忙應了聲,吩咐小太監去傳竇太醫,回來不安地守著敏若,輕聲問:“您除了頭暈,還覺著怎麽不舒服?是不是受了暑熱了……我叫烏希哈熬些綠豆湯來。”

敏若很少自己說身上有哪裏不舒服(除了偶爾裝病逃避事務或麻煩的時候,但那也都是和蘭杜她們至少有過示意通過氣的),這會她忽然一說,蘭杜頓時有幾分心慌,隱隱地不知所措起來,幸而一貫歷練得當,她行事愈發沉穩,還沒有十分慌亂。

敏若按了按蘭杜的手,安撫她,低聲示意:“我這個月的月事沒來。”

“那難不成是什麽……不會的不會的。”蘭杜心更慌了,強行鎮定下來,道:“您的平安脈,太醫們都是常請的,若真有什麽事,早就被發現了,怎麽可能有什麽病症。您是不是這幾日貪涼吃多了冰碗……”

“傻丫頭啊!”一直仔細回憶敏若這段日子的表現的趙嬤嬤忍不住了,拉住蘭杜低聲道:“你可快停停吧,別猜了,等太醫來,沒準是好事呢。”

像是怕驚著什麽,她的聲音越來越低,蘭杜聽得一頭霧水,連聽帶猜的,等略回過些味兒來,一時呆立在原地,一時不知是驚是喜。

“太醫?毓娘娘您是病了麽……”在門口聽了一會的四阿哥終於忍不住跑了進來,抱著敏若的腿問——他們兩個這段時間以吃為鏈接建立起深厚的革命友誼,他已是知事的年歲,聽聞敏若身體不好自然擔憂。

敏若笑著安撫了他一下,想叫他出去玩,但見他不願走,就叫人將他抱到另一邊炕上,取來玩具給他玩。

哪怕宮裏長大的孩子有再多的心眼,小時候都是一張白紙被塗上色的,佟皇貴妃有手腕、心裏也還算有底線,景仁宮被她把持著,她又與四阿哥的生母達成了微妙的互相妥協與和平,所以四阿哥的成長環境算是宮裏數一數二的了,還沒被裝上一肚子的權衡算計,也還沒學會演戲。

敏若看得出他此刻的擔憂確實是真情實意的,心情似乎也豁朗許多——真生個每天能關心她、叭叭叭跟她說話的小崽子似乎也不錯。

她安撫四阿哥道:“放心吧,毓娘娘沒什麽事,只是喊太醫來請平安脈罷了。小廚房今兒做了什麽點心吃?”

對點心,四阿哥可精通了,忙給敏若數:“做的龍井茶酥和綠玉糕。”

就是茶味的酥團和綠豆糕。

名字純屬取來好聽的,敏若聽了就笑——這兩樣也都是四阿哥喜歡的,不過她還是叮囑一句:“記得毓娘娘說過什麽嗎?無論吃什麽都要適量,茶酥雖好,但你小孩子吃多了茶葉卻不好,所以茶酥要少吃。綠玉糕清熱解暑,夏日吃著很好,但怕你吃多了積食,所以也不能一口氣吃得多了,不然日後可就都沒有了。”

四阿哥小雞啄米似的點頭,“胤禛記得毓娘娘所說的,喜歡就還會有,不必急著一次吃足了,您放心吧,保證不會積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