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等她一整晚嗎?

奚言吃飯的動作頓住:“孩子們還沒有睡著嗎?”

許澤南走過來,坐她旁邊:“睡了。”

奚言點點頭,繼續低頭吃飯。

許澤南擡手給她盛碗湯,推到她面前,問:“今天怎麽這麽晚回來?”

奚言便把去胡張藝家裏的事情跟許澤南說了一遍。

許澤南聽後,皺著眉道:“你要去這麽遠的地方家訪,為什麽事先不告訴我?”

沒料到他會問這個問題,奚言愣了一下,才反問他說,她沒必要事事都向他匯報吧?

“我只是擔心你。”意識到她理解錯了,他很快解釋說:“如果你事先告訴我,我會陪你一起去。”

“不用了。”奚言的心裏有一點兒不舒服,說出來的話也不怎麽委婉:“你照顧好孩子就行了。”

她擱下筷子,又補充說,她也沒有這個意識,去哪裏先向誰匯報,她這麽多年都是自己做決定,獨立慣了的,她不會也不願意做什麽事情之前先征求誰的意見。

餐廳裏沉默了下來,奚言也沒了胃口。

筷子擱了下來,她準備收拾了碗筷去洗。

“怎麽吃這麽一點兒?”許澤南裝作沒聽出來她話中的夾槍帶炮:“是今天的飯菜不合胃口?”

“不是。”奚言冷淡地說:“我在學生家裏吃過了。”

“我不是想替你做決定。”許澤南頓了頓,才說:“但你以前事事都會想要告訴我。”

“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你指望三十歲的女人還像二十歲一樣,生活的重心都繞著你一個人轉嗎?”可能是一天高強度的工作刺激得她現在有些火大,她口無遮攔、咄咄逼人起來:“既然是這樣,那你二十歲的時候為什麽不懂得珍惜?”

許澤南動作頓了一下,沒再多說什麽,他收拾了碗筷,默默端著去廚房了。

高大利落的背影看起來也會有些卑微和脆弱。他停住了腳步,沒回頭:“你先冷靜一下。”

“我想,我們需要談談。”

奚言於是先去洗了澡。

熱水沖淋著腦袋,細軟的頭發濕答答地貼著肩頸垂下來,水線淋過全身,身體放松下來以後,她也果然冷靜了不少。

洗完澡,換了身幹凈的睡衣以後,奚言才走進了兩個孩子各自的臥室。

孩子們都睡了,睡容酣甜。

床邊櫃上整齊地擺放著兒童物理讀物,五十以內的加減法,漢語拼音、筆順描紅本。

一模一樣的物理讀物。

孩子們分房睡,他也沒有偷懶,物理知識向孩子們講述了一模一樣的兩遍。

這學期,孩子們開始接受一些幼小銜接的課程內容了,可能是覺得先前陪孩子少了,他主動承擔起了家庭教師的職責,並沒有依托外部的教育力量。

奚言隨手翻開孩子們作業本的進度,他都有按照她的要求,每天完成一頁紙的進度,偶爾有寫錯的地方或者不規範的地方,紅色圈圈的旁邊有孩子們認真訂正的鉛筆筆跡。

看著孩子們熟睡的樣子,奚言已經完全冷靜了下來。從笨手笨腳到熟稔,他把孩子們照顧得挺好的。

他是個稱職的父親。

這樣,不就夠了嗎?

她原先的初衷不就是如此嗎?

這個家庭裏接受一個孩子父親的角色存在。

她又在和誰慪氣,慪氣什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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奚言從孩子們臥室裏出來的時候,剛好看到許澤南打包好廚房裏的垃圾拎著出門,緊接著,她聽到門被他關上的聲音,輕輕一聲。

但這輕輕的一聲,足夠讓她不知不覺的心慌了一下,仿佛剛剛關上的不止是一道門。

奚言調整了一下呼吸,想想他只是下樓扔個垃圾,她沒跟他說話,也沒跟著他下樓,就先在床上躺下等他了。

結果,她睡了一覺醒來,他還沒回來。

奚言看了眼時間,時間倒也不長,她這一覺不過迷迷糊糊才睡了四十分鐘。四十分鐘,一堂課的時間,但下樓扔個垃圾扔四十分鐘,有點不像話了吧?

奚言那點兒被孩子們睡顏平熄掉的無名火就一路躥升,夾雜著一覺驚醒的惱怒,她一個電話撥給許澤南。

“你人呢?”奚言沒好氣地說:“不是要跟我談談?”

他好像在室外,奚言聽見夜風吹過的聲音。

他的聲音沒什麽溫度,說:“你睡了,明天再談。”

這一瞬間,奚言恍惚覺得,兩個人之間似乎又回到了剛開始重逢的那種陌生的感覺了。奚言重復強調:“我問你,你人在哪兒?”

“樓下。”

“在樓下做什麽?”

他的語氣緩和了一點:“一個人冷靜冷靜。”

“冷靜什麽?”奚言掀開被子,披了件睡袍下床,她靠著落地窗邊,拉開窗簾一角,在熟悉的視角範圍內看到樓下面站著的人。

他的身影在高聳的建築比對之下,算不上清晰,但足夠奚言一眼辨識:“給你五分鐘,五分鐘以後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