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大概是從這一刻開始——

許澤南開始有了此心安處,第二個家的概念。

不是融入一個家,而是這個家是他的第二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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教書育人,教書育人。

奚母蔣明艷幾十年的教師生涯最看中的便是育人,教育學生,也教育自己的孩子,知禮講禮守禮。

所以,見泡泡的爸爸這就要走了。

奚母讓奚言送他到樓下,往往這種時候,自認為禮數不夠周全、考慮不夠周到的奚父不會插嘴。

而奚時禮靠在玄關處的邊櫃上,最終什麽也沒有說,沒有讓他慢走,也沒有客套地請他再來。

縱使奚時禮學術研究多年,又在商場中另辟出一條道路來,這些年來人情世故和世間冷暖見多也識多,卻也很難做到沒有敵意地去對待他。

而沉默是自身修養和艴然不悅之間的一種平衡。

奚言送許澤南下樓,趙覺已經在樓下等著了。

他把奚言的車給開著送回來了,這會兒特有眼力見兒地以最快的速度把車鑰匙還給奚言,又以最快的速度問許澤南索要了車鑰匙。

“老板,車鑰匙給我。快。”

許澤南沒明白趙秘書急著要車鑰匙做什麽,他今天就沒機會和奚言說上幾句話。

反正他現在是要和她說一會兒話的。

許澤南把車鑰匙遞給趙秘書,不忘交待一句。

“車裏等我。”

趙覺拿出一個農業昆蟲與害蟲防治專業的優秀畢業生的專業素養來,就像追捕西瓜蟲時那樣,一溜煙兒跑得非常快:“好嘞,老板。”

他一邊退,一邊還喊。

“我立刻馬上走開。”

他好快樂。

“……”奚言被趙秘書的滑稽模樣逗樂,她手插兜裏,擡擡下巴,說:“那既然你的秘書都到了,你也快回去吧。”

許澤南停下來,沒有說話。

月光下,婆娑的樹影重重,路燈的光被無限拉長,他的影子和她的影子有部分交疊。

似乎在給人一種親近的錯誤感覺。

夜跑鍛煉的人從他們身邊擦過,“嗖啦”,差一點兒就要碰到奚言,許澤南沒帶思考地護了她一下。

他的手握住她細膩的半邊肩。

她僵住,秀挺的鼻子小管小管換著氣,呼吸略急略促,皮膚緊緊繃繃的,很難放松下來。

不是,她在緊張什麽呢?

他們都已經是過去式了啊。

奚言對自己的不爭氣略緊了眉頭。

她調整了呼吸頻率,半邊身子仍被許澤南護在懷抱裏,他的肩膀像從前一樣寬闊有力量,她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淡淡香味。

她最後一次送他的香水,他用到了現在。

他沒有換過品牌,也沒有換過香味。

就用到了現在。

奚言的心裏一下子湧上許多思緒,雜糅在一塊兒,理也理不清,想也想不明白。

她幹脆不想了,推開他,擡了腿這就準備要回家了。

許澤南突然在身後,又喊住了她:“奚老師。”

奚言的兩只手縮在衣袖裏,小圓臉埋下在毛衣的高領裏,藏住尖翹的下巴,聲音淡中多了點兒嬌氣:“你又怎麽了?”

許澤南抿著嘴角,說話的聲音散漫又撩人:“你覺得我今晚表現得怎麽樣?”

這又是一句勾起人混亂不堪的回憶的話。

他過去總在最後關頭,用她抵抗不住的散漫嗓音說著色氣的話,面不紅,也心不跳。

卻叫她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然後隨著他沉淪,隨著夜色撩人,遇見潮落潮升。

……

奚言的腦袋越埋越深:“你表現挺好的呀。”

可她也沒有辦法像從前那樣回應他一句。

唔,很好。

隨著她緩慢說話的幅度,蜜桃一般的唇和高領衫衣領發起摩擦,許澤南聽到“噠”“噠”“噠”靜電的聲音。

像撥慢時間的指針。

像被緩沖了的心跳聲。

而她因為低頭而暴露出來的頸線靈動可愛,細長的頸背像白天鵝一樣,卻又染上了蜜桃色的粉。

許澤南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

今晚夜幕低垂,卻掛著顆危險的月亮。

好在夜跑的路人和嬉戲的兒童將這曖昧的氛圍打了全碎,許澤南撩起眼皮,嗓音依舊帶著夜晚的散漫:“那奚老師答應我的事兒,是不是可以兌現了?”

答應他的事兒?

她答應他什麽事兒了?

奚言已經徹底忘到腦後去了。

她就記得剛才他護她的那一下,她感受到了他滾燙的呼吸,她臉頰貼著的地方是他微微隆起的肌肉線條,還有他強勁有力的心跳。

滾燙的呼吸從耳邊落下。

她聽見他說:“去迳州要帶我一起同行。”

奚言愣在了原地。

……

等許澤南的車徹底消失在視野裏,奚言才懊惱地踢了踢地上的砂石,好像剛才有點兒被他撩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