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奚言端起放涼的銀魚水羹一口喝完,快速跳過了這段不太合適的對話,大體講了一下事情的經過。

許澤南聽完以後點了點頭。

只是安排VIP床位而已,舉手之勞的小事。

這事兒說完了,兩人又陷入了沉默。

這是兩個人七年來第一次心平氣和地坐下來,雖然許澤南事先便知道奚言約他出來吃飯的目的並不是要和他敘舊,更談不上約會,只是想找他幫忙。

但他其實已經卑微到,只要她願意搭理他,跟他說句話,帶不帶刺兒的都行這種地步,她能願意找他幫忙,他都是歡心的,積極的。

他最害怕的其實是,她當他是完全的陌生人——

但她其實也不可能當他是完全沒有交集的陌生人,因為他是她兩個孩子的爸爸。

在他和她重逢後,在他和兩個孩子遇見後,就意味著交集時時刻刻可能會發生了。

過了好一會兒,他收斂情緒,問:“你父親住院了,母親留院照看。你要上班,那孩子誰來照顧?”

“所以才讓你幫我找個住家阿姨啊。”奚言說:“這附近的本地阿姨退休工資可觀,替人看孩子也就是圖個消遣時間,她們一聽到我有兩個孩子都不太願意了。”

雖然泡泡和小繁都是很聽話的孩子,但別人並不怎麽相信她說的,盡管她願意付雙倍的工資。

要麽就是住遠一點的在江城打工的外地阿姨,倒是對她開的工資挺滿意的,可是遠一點的阿姨人家又不想住家。

“我下班晚,人家阿姨下班也晚。不住家的話,她們回家就要更晚了,安全問題很難得到保障。”

總之,就是沒找到特別合適的。

奚言說這幾天都是她早上早點送孩子過去幼兒園的,下午放學的時候,母親從醫院去接了回家,等到她下班回家以後,母親再做了飯菜拎去醫院。

“不是長久之計。”他插一句。

奚言如實道,她這個工作,也沒辦法一趟一趟跑家政公司,一個一個面試住家阿姨就更不現實了。

許澤南點了點頭,長指搭在餐桌上,敲了敲。

然後,他開口:“我幫你找保姆是沒問題,但保姆會打孩子。”

奚言漂亮的眉眼變了變,不太確定地說:“畢竟是極少部分吧?”

就算是極少部分,她其實也怕再遇到那樣的事情。

那還是在她月子期間,哥哥為了讓她安心休息,盡管是在月子中心,還是給她另外找了一個月嫂。

但他們都不知道這個月嫂其實是第一次當月嫂,還是用的古早的育兒方法,捂得兩個孩子一身濕疹,有些破損的皮膚甚至發生了潰爛,治療周期長達整整兩個月。

她當時崩潰極了,痛哭到短暫性失明。

或許,她當時的產後抑郁便是由那時而起。

那之後,他們便再也沒有找過月嫂/育兒嫂,都是她自己學習科學的嬰幼兒護理知識,科學育兒的。

好在父母都是退休的教師,可以幫她照顧小繁和泡泡。

奚言想起過去,仍覺得心有余悸。

“我不會打孩子。”

她聽見許澤南清沉的聲線。

他說話的時候聲音不大,語氣也偏輕,卻給人一種力量感,一種值得信任的感覺。她也確實相信他不會打孩子。以前在學校的時候,奚言就聽說校草人很高冷,說話的語氣、冷漠的眼神會讓人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距離感。

但他沒這麽對待過她。

他看她的時候都是眼裏帶著笑的,也沒有大聲吵過她,更別說對她動手了。就連最後分手的時候,他也只是用力地扼著她的手腕,垂下眼放低姿態求她別走。

她又聽見他說:“我也不會跟你搶孩子。”

奚言心虛:“這個不好說吧。”

想起趙秘書對她的評價,許澤南怎麽都覺得不客觀。

他什麽時候跟她講得通過道理?

許澤南抿了抿唇:“你是個講道理的語文老師嗎?”

“當然是啊。”她杏仁般的雙眸眨了眨,無辜清純。

“那你能聽我說完?”

“哦。”

許澤南精準抓取了奚言這些年對孩子的父親缺失的遺憾心理,針針見血。

他說孩子們不是沒有爸爸,只因為她不想要他們有他這個爸爸,是因為她的自私。

奚言眉心一跳:“你怎麽能這麽說我?”

“我話重了?”他恍了恍神,問。

“你說呢?”

他果然抿直了唇線,放緩聲音。

“那我跟你道歉。”

奚言心不在焉地點點頭。

許澤南繼續講道理。

他強調爸爸在孩子成長過程中的重要性,他甚至引用和推薦了相關的文獻研究給她。

但他不知道,奚言懷孕期間準備了那一年的研究生入學考試,孩子九個月的時候,她重返校園,攻讀了教育心理學的碩士學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