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婉拒

親爹死了, 賈珍再想趁勢攀上林家也都顧不得了,急忙告假。

禮部見寧榮二府和林家是姻親,兩家現下冷淡,誰知以後如何?且榮國公夫人前些時日還去了謝家一趟, 便並未自專, 將此事上報給皇上。

還沒到動這些廢物的時候,齊煜很願意表現出看重功臣後裔的樣子, 便準了賈珍尤氏的假, 還額外下恩旨, 念賈敬祖上之功, 追賜五品之職, 又命光祿寺按上例賞賜。

賈母賈赦賈珍等俱謝恩出來,賈珍問家裏來的小子:“家中都是如何料理?”

那小子回說:“家裏是蓉哥兒做主,西府裏二太太幫襯著。先請大夫給老爺診了脈, 說老爺是吃丹藥升天的, 小的們來之前, 哥兒已將老爺裝裹了, 因爺奶奶和老太太都不在家, 哥兒不敢自專, 只拿冰先停著老爺,倒不知後頭如何。”

賈珍聽了罵道:“糊塗東西!這樣的天氣,如何能停得!為何不速速入殮!”

小子們都不敢回話。

尤氏勸道:“大爺,他們早便從家出來了,或許蓉兒已經將老爺入了殮,只等咱們回去。這裏東西好了, 大爺先走罷, 我騎不得馬, 只能在後頭跟著了。”

賈璉便送賈珍。賈珍仍擔心天熱,賈敬屍首不早些入殮,恐腐壞不堪。賈璉道:“大哥只管放心,便是蓉兒不懂事,鳳丫頭還在家呢,她總知道個輕重。”

賈珍雖深恨王熙鳳,卻也深知王熙鳳的才幹,聽得賈璉此言,便覺放心,騎馬帶了小廝,星夜趕回京中。

尤氏又收拾一夜,第二日一早方辭別賈母上車,隨後往京中回去。賈母擔心她一個女子上路不妥,又多派了兩房家人跟著,方才稍覺安心。

誰知六七日後,賈珍回府,賈蓉哭著相迎,賈珍也放聲大哭。父子兩個一路跪爬進來,賈珍問賈敬屍首如何,賈蓉哭聲一停:“父親不在家,兒子沒了主意,是闔族中太爺老爺們商議的,先將祖父入殮,如今,正停在……上房……”

賈珍立刻便生氣,皺眉又問:“老爺是何時入殮的?”

賈蓉忙磕了幾個頭,才敢回:“是……五日之前。”

賈珍一算,賈敬的屍首竟白在外頭放了將近十日,當場大怒,一掌打在賈蓉臉上。

賈蓉面上裂開似的疼,捂著不敢吱聲兒。

賈族中人忙勸,都說賈蓉雖年輕不曉事,但賈敬屍身一直拿冰鎮著,日夜不斷,入棺前並無太大損壞。

事已如此,賈珍又跺賈蓉幾腳,命他爬起來理事,先將西府裏王夫人與族中男女都請來,口述恩旨,又命把賈敬棺材送至鐵檻寺停放,又找天文生算定日子開喪破孝,又是將喪音傳遍遠近親友家中,又是找和尚道士做道場,又是在寧國公府掛孝幔等,忙得幾乎腳不沾地。

賈蓉不知事,並他新定下的媳婦胡氏還未過門,尤氏還未到家,寧國府中無內眷理事。賈珍賈蓉父子要去鐵檻寺守靈,家中不能無人照管。

但王夫人是隔房的嬸娘長輩,不好請。李紈是寡婦弟妹,更不好。余下族中的媳婦們都是沒經過大場面的。賈珍算來算去,竟最好只能請王熙鳳暫來支應幾日。

雖不甘願,但為了面上好看,賈珍親帶賈蓉到榮國公府求見王夫人,又求王熙鳳。

王熙鳳拿帕子抹淚,嘆道:“不是我不想幫大哥哥,實在是都知道我的身子。也不怕讓大哥哥知道,我身上的症候直到現在還未好。我雖有心,卻著實不能。還請大哥哥再找別人罷。”

賈珍不意王熙鳳如此落井下石,不肯相幫,心內又氣又恨,口中客氣說了幾句話,只得求王夫人每日早出晚歸,在寧國府坐鎮幾日。

王夫人答應了,命人送賈珍出去,和王熙鳳說:“你這身上一直不好,再多請幾位太醫來罷。”

王熙鳳扶著平兒的手慢慢坐下,嘆說:“這半年請大夫,診脈,開藥,不知鬧得怎樣,雖說覺得好些了,一坐久了還是心虛氣短,腰上也酸疼得很。我不能過去,辛苦太太了。”

從王夫人處出來回房,王熙鳳就著豐兒的手痛痛快快喝了一碗涼茶,又洗手擦臉,方去抱賈巧姐,笑道:“今兒咱們繡荷花,好不好?”

等王熙鳳哄完了孩子,賈巧姐被秦可卿接過去,平兒方問:“奶奶今兒怎麽沒應珍大爺?”

王熙鳳斜看平兒一眼,笑道:“我知道,你是見我改了性子,糊塗了,是不是?”

平兒笑道:“我只疑惑,奶奶是真要放手了?”

王熙鳳道:“那倒不是。這管家的事可以放半年,可以放一兩年,不能長久放下。咱們家這些人,攆出去了那麽多,新提上來的,也就林之孝兩口子跟何三順兩口子還好,剩下的還是那個樣兒,一個個無法無天不知分寸,不知什麽時候還會鬧出大事。我算看透了,他們怕是從根子上就壞了。我徹底撒手不管,只怕他們還敢欺負到咱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