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隨手

謝皇後十余年恩寵不衰, 膝下有嫡長子,地位穩固。謝家是皇後母族,從前還有許多人家顧忌上皇,欲攀附謝家而不敢, 如今上皇既沒了, 那些有心人自是蠢蠢欲動,不過礙著上皇剛剛下葬, 又在皇陵行宮裏, 無第一個出頭之人, 都在觀望罷了。

現見賈家竟頭一個和謝家搭上, 還是榮國公夫人親到謝家, 暗中觀察的人不知多少。

上皇下葬後,諸大臣誥命便不必每日去守制盡哀,二公主仁德憐下, 只命誥命在初一十五入內請安, 並該盡哀守制時盡心守禮即可。

賈母要上門的日子正是五月十七, 不必去給二公主請安, 也不必哭喪。

這日一大早, 林黛玉比平常還要早兩三刻鐘起來, 林棠一睜眼見身邊沒人,披衣到另一邊屋子去,看見她正對著四五身衣裳發愁,便笑道:“這是見外祖母,又不是見未婚夫,這麽愁什麽?”又說:“咱們玉兒穿什麽都好看, 又是在孝中, 清素些便罷了。”

林黛玉聽見有理, 便挑一身月白淺青的衣服換上,口中說:“哪兒有什麽未婚夫,姐姐別渾說。”

林棠搖頭笑道:“玉兒長大了,越來越不好逗了。”

林棠也穿上一件素白的羅衣,下面系上淡煙色的羅裙,渾身上下連腰間的宮絳都只是暖白色,發間手上更是只有銀玉,看去極素極淡。

林黛玉說:“雖然是國孝,姐姐這穿的也太素了些。”

林棠笑道:“我一是為國孝,二是既然立志做出一番事業,以後免不得和各色人等打交道,未免旁人看輕,我先把閨中女兒的姿態去了,才好一心成事,也不叫他人分心。”

拉著林棠打量半日,林黛玉笑道:“雖話是這麽說,但我看姐姐怎麽打扮都好看。”

林棠笑道:“照你這話,那我就是白費功夫了。我知道了,明兒我就穿青的黑的。”

梳洗更衣畢,兩人先同梁月安用早飯。飯畢,梁月安特意和林黛玉說:“我與榮國公夫人同爵,榮國公夫人又比我年長輩分高,從這裏論,該是咱們過去拜望。但兩家情況如何不必我細說,且又有……”

梁月安只一示意,看兩個義女都明白,便接著說:“咱們家著實不可過去,不然顯得太過親密。只能讓榮國公夫人來一趟。”

林黛玉說:“太太說的我都懂得。還有外祖母這次過來,未必全是只為看我,我也知道。我也大了,不會全憑感情用事的。”

義女如此明事理,又越發飄逸動人,梁月安看在眼中,只可惜顏明哲沒福。

一時賈母到了,梁月安親去二門相迎,見賈母身邊只跟著一個三十出頭的孫媳婦,看打扮該是威烈將軍淑人,並無別人,賈家的男子也沒有趁勢跟過來,心內先覺得寧榮兩府這次行事還算知禮。

兩廂見了禮,賈母隱約察覺出梁月安所想,心內暗自慶幸來之前喝罵了賈赦等一回,沒叫他們一同過來。

他們是在朝廷上有實職有政績,能與承恩公談論朝政,還是曾從科舉出身,得中探花,文采能與承恩公相較?一個個文不成武不就,有好處的時候跑得倒快!

賈母越發覺得自家子孫著實是不成器了。

雙方都極客氣的互相讓進屋內,梁月安和賈母在榻上分主賓坐了,地下一溜三張椅子,林棠林黛玉尤氏三人按爵位誥命高低分坐,都不開口,只聽上首梁月安和賈母先感嘆懷念上皇,再表示悲痛哀思,互相問過家人安好,再說一回今年的天氣和承平行宮的風光,這就算廢話說完了。

梁月安笑道:“還請老太君恕我今日有事,不能相陪,失禮了。就讓棠丫頭玉丫頭陪兩位到後面走一走罷。”

賈母知其意是要令她和林黛玉獨處,心中甚是感激。

看梁月安虛扶著賈母起身,林棠也笑著站起來,全做賈母是她親外祖母,孝子賢孫一樣,和林黛玉一左一右扶賈母行到後院正房門口,松開手笑說:“妹妹陪著老太太罷,我正有一事想問大嫂子,一會兒再來。”

大家都是體面人,說什麽做什麽都得拿出個得體不讓人尷尬的借口。

看賈母同林黛玉進去了,林棠轉向名義上是她大嫂子,才剛還親熱的說有事要問,其實兩人完全不熟的尤氏,笑道:“這裏東面有一所小花園,景致還不算粗糙,大嫂子隨我去逛逛?”

她有事要問尤氏?有這回事兒嗎?

尤氏和林棠心照不宣的一笑。

日頭毒辣,在花園略走了一會兒,她們便在一處亭子裏坐下。丫頭們奉上茶點。

兩人本不熟悉,尤氏欲要主動找話,又怕不小心戳到林棠做丫頭的往事,又不知林棠平素的愛好,正在為難,林棠因想起原書裏尤二姐和賈璉的破爛事,先笑問:“幾年沒見,大嫂子一向都好?從前還在西府裏見嫂子的兩位妹妹,不知二姑娘三姑娘現下如何了,可都有了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