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金德庸一進嘉禾村就被人瞧見了。

過去大家一見縣令膽都要嚇破了, 隔老遠就跪下了,和縣令說話的時候恨不得把腰彎到地裏去。

但今天的情況卻讓金德庸震驚又憤怒。

家家戶戶一看見他就趕忙把院子門給關上了, 那些院子門還沒來得及修好的也趕緊把屋門關得嚴嚴實實。

別說給他行禮了, 看見就躲。

金德庸氣的臉色鐵青。

“一群刁民,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身後的師爺陰惻惻道:“還不都是因為那個章墨遠,這群刁民仗著有他撐腰, 可是不把您放在眼裏了。”

金德庸氣的表情都扭曲了,“我看他能狂到何時,嚴宰相那邊還是沒有回音嗎?”

師爺頓了一下,而後小心翼翼道:“興許嚴宰相他老人家一時忙忘了?這個時機京裏頭正鬧得兇呢。”

金德庸白了他一眼, “你以為嚴宰相和你似的無能?後頭的事早就安排好了,就等他一聲令下了。”

“是, 大人說的是, 是我見識短淺了。”

金德庸冷哼了一聲,“等嚴宰相一掌權,什麽章墨遠, 什麽圍海造田, 本官倒要看他能囂張到幾時?”

“到時您再頂上知州的位置, 整個膠州都是您的囊中之物。”

金德庸笑的得意,“於倫這個膽小怕事的老東西,活該他不受嚴宰相待見。”

於倫是現任膠州知州的名字,他和金德庸一樣都是嚴黨, 但嚴黨和嚴黨也是不一樣的。

於倫當初會試的主考官是嚴文華的親信, 所以他自然就和嚴黨走得近,但其實他從未替嚴文華做過什麽事。

在授命金德庸之前, 嚴文華先找的於倫, 但於倫打個哈哈推了過去。

雖然他沒接這項任務, 但金德庸忙活的時候他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擺明了就是兩頭不得罪。

“還是大人英明。”

金德庸擡擡手,“把東西貼上去。”

後頭跟著的兩個衙役立刻上前幾步,把手裏寫好的公文貼在了村口的大榕樹上。

金德庸看了一眼,滿意地走了。

這張公文很快就被嘉禾村的人瞧見了,個個氣得不行。

王大娘一把把公文撕下來,大聲道:“大家別怕,先跟我去村長家,大家夥商議一下。”

“好。”

“走。”

王大娘領著一群人氣沖沖地去了村長家,路上又多了不少人。

林言正領著糯糯在院裏玩,聽見這麽大的聲響,糯糯馬上小心翼翼地探出小腦袋去看。

本來他還有點害怕,但很快就認出了最前面的王大娘,高興地喊了一聲,“王奶奶啊。”

林言往外走了幾步,見狀疑惑道:“王大娘,你們這是往哪兒去?”

王大娘把手裏的公文給他看,氣道:“我就知道那狗官來準沒好事,又加了三成稅,我們就這麽幾塊田,要交七成稅,他怎麽不去搶?”

林言認真看了一眼,發現上面寫的的確和王大娘說的一樣。

王大娘放緩了語氣,“多虧了你家海貝,不然我們這些不識字的要認到什麽時候去?”

剛開始大家還不以為意呢,剛巧海貝路過,讓他給讀了一下才知道那狗縣令居然這麽不要臉。

海貝從人群裏擠出來,看起來有點不好意思。

林言摸摸他的頭。

“王大娘,你們這是往哪裏去?”

“還能去哪兒,自然是去村長家,這麽大的事總要商量一下。”

林言點頭,“一會兒墨遠就回來了,我問問他。”

王大娘不好意思道:“別了,先前因為洪水的事已經害的狀元郎被那狗縣令告了一狀。村長和我們說了,狀元郎現在是袁州的父母官,管我們鹽海縣的話那叫……叫什麽?”

旁邊人給她補充了一句,“叫僭越。”

“對,就叫僭越,村長還說當官的最是講究一個明哲保身,就和咱們那個知州似的。”

林言笑了一下,“無妨,墨遠他心裏有數的,再說了是陛下派他來處理的。”

“那也是讓他處理洪水的事,現在洪水都退了。”

王大娘擺擺手,“言哥兒,這事你們家就別管了,我們走了,別嚇著你家孩子。”

現在嘉禾村的人都知道林家一家去袁州的事了,畢竟林阿爹很明確說了不參與分田。

王大娘說完就領著大家夥走了。

海貝看著大家離開的背影,皺眉道:“小叔,王阿奶說的是真的嗎,當官就是要明哲保身?”

林言笑了一下,“怎麽會,正是因為膠州這個知州明哲保身,所以鹽海縣才遭遇了這場洪水呀,這可都是老百姓的命啊。”

海貝點頭,“小叔說得對,不能這樣。”

林言點頭,“不能明哲保身,但也不能冒進,畢竟你的小命也是很重要的啊。”

海貝露出困惑的眼神,大概在心裏琢磨這個度在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