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4章

周文從包裏拿出一張發黃殘破的報紙,放在了桌子上。

趙玉蘭雖然不識字,但認識那是從報紙上剪下來的。

她的臉色立馬變得煞白,嘴唇蠕動了幾下,嗓子像是被人拿棉花給塞住了。

“娘?”

看出她不對勁的周衛紅,朝她走了過來,止不住的往桌子上那張紙上瞟。

那是啥,為啥她娘看到那個東西,怎麽這麽害怕。

“娘沒事,衛紅,你……你先回屋,娘想單獨和她說幾句話。”

趙玉蘭的心狂跳不止,背上起了一層子冷汗,但還在強裝鎮定。

不可能,這不可能是趙水芹偷偷藏的報紙,她都死了……

周衛紅回了屋,她把耳朵貼在了門上,聽著外面客廳的動靜。

她娘有什麽事瞞著她,她是她親閨女,連她都不告訴。

“妮子,這是啥啊?”

趙玉蘭看了一眼閨女的屋門關上了,她站在桌子旁,指著那殘缺的報紙。

“這是報紙。”

周文從楊苞谷手裏拿到這張報紙的時候,她心裏一松,因為她確切的知道了自己不是趙玉蘭的閨女。

上輩子,她厭惡憎恨趙玉蘭,連帶著也厭惡身體裏流淌的屬於趙玉蘭的血。

她想不明白,她和她為什麽是母女,這種血緣上的關系怎麽斬也斬不斷。

現在好了,她不是。

趙玉蘭不是她的親生母親。

“給我跪下。”

周文翹著二郎腿,端坐在椅子上,報復著這個女人。

趙玉蘭見她臉上的神色變了,心裏一跳,

“妮兒,你說啥傻話哪,娘是你娘,哪有讓娘給閨女下跪的,再說憑什麽啊?”

“趙玉蘭,你揣著明白裝糊塗,你說憑什麽?你自己做了什麽,你不知道?”

周文用手夾起那張報紙,眼神冰冷。

趙玉蘭看了她好大一會,臉上揚起的笑,漸漸淡了下去,語氣平靜,

“我是你娘。”

周文沒有接她這話,反而朝屋子裏的冰箱,大彩電看了一眼,

“得到現在的生活,不容易吧,要是旁人知道你是個賊,偷孩子的賊。

你說,你還有你的親閨女,你們還能在這住下去嗎?”

周文說她是賊的時候,聲音壓的很低很沉,但趙玉蘭聽到了,她緊張了咽了口唾沫。

“你在胡說什麽,我聽不懂。”

死鴨子嘴硬,就是此時趙玉蘭的寫照。

“你聽不懂,公安能聽懂,二十四年前,海城醫院……”

“夠了,別再說了。”

趙玉蘭痛苦的閉上了眼睛,她這一輩子,做的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當初不該鬼迷心竅的去醫院。

“你想幹什麽?”

趙玉蘭睜開了眼,瞪著她。

“母親,大伯娘,你說哪?”

周文用腳尖點了點地。

趙玉蘭攢緊了拳頭,她打出生起,還從來沒有給人下過跪,尤其面前的對象還是一個黃毛丫頭。

不對,她跪過,在海城的巷子裏,被討債的流氓給逼的,下跪叫大爺。

不過,那是逼不得已,人家手裏雖然拿的沒有刀子,可打起人來,比用刀子捅人還疼,恨不得把人的五臟六腑都給打出來。

周向北的那條腿,就是人家先用棍子打斷,然後用手掰折的。

趙玉蘭不想跪,她出生在鄉下的一個貧窮的村子裏,窮的連條屬於自己的褲子都沒有。

只有那些不值錢的自尊心,曾經她比誰的自尊心都要強。

可後面自尊心這個東西,在人餓肚子的時候,連個屁都不是。

所以,即使女婿李峰明晃晃的給她這個嶽母甩臉子,她也能視而不見,厚著臉皮,在閨女這住下去。

厚臉皮,甚至不要臉皮,在一定程度上,是趙玉蘭往上爬,占便宜的利器。

她靠著不要臉,跑到親家公那裏,賣可憐,不僅暫時保住了閨女的高門婚姻,還替另外一個閨女,兒子,討到了工作。

可此時,她像是一下子回到了剛和周向北結婚的那幾天,敏感,自尊心強。

周文看著跪在腳邊的女人。

不錯,趙玉蘭給她下跪了,糾結,煎熬,猶豫……難堪,可這些都比不上,她對閨女,兒子的在乎。

她不是為了她自己,她為的是她的閨女,兒子。

她可以不要臉,但她的衛紅不能沒有臉,沒有臉,還怎麽做李家的兒媳婦。

從始至終,這三個孩子中,趙玉蘭最疼的就是這個周衛紅,這是她的第一個孩子。

也是她最有出息的孩子,在很多地方,也最像她。

衛紅成功了,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就好像是她也成功了似的。

“啊……”

趙玉蘭痛呼出聲,又不敢很大聲,怕驚動屋裏的閨女衛紅。

她看著踩在自己左手上的那只帶跟的鞋子,鞋子很秀氣,很精致,是擺在百貨大樓她閨女看了好幾次舍不得買的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