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周老二和周老摳他們就拉回來一小堆的蜂窩煤,從板車上搬下來,碼到了灶房的墻角。

看著這幾塊煤球,周家人都不踏實,因為十幾天就燒完了,後面沒煤球用了咋辦?

晚上的時候,周老二去找了劉旺,倆人商量了商量,夜裏趕著驢車出了城。

這個時候,城裏還沒有難民,糧食,菜,蜂窩煤啥的,還不緊張,周老二他們要趁難民進城前的時機,趕快囤好過冬的東西。

搬過來這一兩天了,王翠芬她們一直沒有出門,現在院子裏掛的都是鹹魚,壓根不能出去惹人的眼,要是被發現了,那可就遭了。

隔壁的人都知道這家搬進來人了,但一早上只見一個男人和一個老頭拉著大板車出去買煤球,倒沒有見裏面還出來啥人。

大門一直從裏面關著,就仿佛不希望人上門打擾似的,胡同裏的人路過這的時候,最多也只是往門口撇一眼。

甚至有的人還不知道這搬進來人了。

之前那三袋子大青魚,周家和劉家一人一半,王翠芬做了一些鹹魚,剩下的想做成糟魚,可做糟魚要用到壇子或者罐子,家裏的壇子之前都腌上了鹹菜,壇肉,糟鴨蛋。

“這不有個大水缸嗎?”

收拾院子,想在院子裏給毛驢搭個棚子的周老摳指著灶房外面墻角裏那個落滿灰塵,裏面盛著積雪和爛葉子的陶瓷缸。

王翠芬過來一瞅,用掃把掃掉水缸外面的殘雪,見還真是個大水缸哪。

她們剛搬來那會,天黑,再加上水缸被雪給埋了,一時竟沒有發現。

倆人把水缸歪起來,滾到了院子中間,院子裏沒有水龍頭,也沒水井啥的,整個胡同吃水都指望著胡同口那僅有的一個水龍頭。

水龍頭按在了墻上,下面伸出一小節銅管子。

胡同裏一大早,人來不及倒尿壺,都是蓬亂個頭發,眯著眼,弓著背,拎著鐵桶急匆匆的跑過來排隊接水。

有的時候那人能排到外面的大路上。

王翠芬把桶裏的雪和葉子樹杈清理出來,把桶裏僅剩的那點水倒了進去。

“這城裏好是好,就是接水要到外面接,這也太麻煩了。”

周老摳也覺得麻煩,以前他們住在鄉下,自家院子裏就有一個壓水井,想怎麽吃水就怎麽吃水,方便的很。

貓蛋見她爺拎著桶去外面打水去了……

“奶,要是能在這院子裏弄個壓水井就好了。”

鄉下人有會弄壓水井的,等再過些日子,逃難的人過來了,裏面保不齊就有會弄壓水井的。

王翠芬把孫女的話聽進心裏去了,老家院子那個壓水井,就是她公公還活著的時候,請人來家裏弄的,就管人家吃了兩天飯,給了多少錢倒是忘了。

周老摳來回拎了幾趟水,可算是把水缸和剩下的魚全給弄好了。

周老二和劉旺倆人趕著驢車,去湖上弄來了一車的青魚還有草魚。

他們沒有直接回家,而是等天黑了,才帶著只露出倆眼睛的帽子,來到了黑市,在黑市出了半板車的魚,天亮後,又在國營飯店那出了一袋子,棉花廠食堂單位出了剩下的。

用魚換來的錢和各種票證,他們壓根來不及數,一股腦都塞進了散發著腥味的褡褳裏,然後連夜又跑了回去,又拉了一大車……

周老二回家的時候,已經是五天後了。

他把塞的鼓鼓囊囊的褡褳交給爹娘,連說話的勁都沒有了,直接一頭倒在了床上。

整個人眼睛布滿了紅血絲,身上都是濃臭的魚腥味,衣裳都是泥點子。

見他終於回來了,在家等的焦急的王翠芬和劉小娥她們終於把提著的心放回了肚子裏。

劉小娥心疼的給他摘下帽子,只見眼下青黑,胡子拉碴的,腳上的鞋已經被雪水浸濕的透透的了。

貓蛋端來熱水,王翠芬給兒子用熱毛巾擦了臉,擦了腳,又把燒的熱騰騰的爐子給搬到了兒子床前,給他用棉被蓋好。

那邊的劉旺也是一個樣子。

劉蠻山見他們一直不回來,晚上朝周家都跑了好幾趟了。

倆家的大人還有娃都擔著心,在家等的急的不行,周老摳和劉蠻山還去外面找過,聽黑市那邊有人說,有個膽子格外大的男的在這賣過魚。

還被抓投機倒把的人追著到處跑。

被追著跑的那個人就是周老二,這種東西,就是餓死膽小的,撐死膽大的。

這些魚必須要盡快出手,才能騰出來車去拉第二趟,所以不能像那些人一樣躲躲閃閃的不敢賣,像他們那樣,啥時候能賣掉一車啊。

他直接背了一袋子魚,敞開了口,收錢收的壓根來不及數,瞅情況不對,背著魚袋子撒腿就跑。

在周老二這,人家給錢還是給票證,都行,這也是他為啥能短時間在黑市出掉半車魚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