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血統

“你對這個世界怎麽看?”

莫裏亞蒂用一種晦澀的音調問道。

所有仆從、侍者早已靜悄悄退出了這間采光良好的房間。早晨的陽光透過明凈的窗戶照射進來, 將紅木的茶桌分為兩半。

莫裏亞蒂隱在陰影裏。

看得出來他想營造一種令人放松的舒適氛圍。

通過一晚上以及白天的驗證,琴酒發現這個虛擬的世界並不“虛假”。

在諾亞方舟的注視以外,它以一種合乎尋常的方式運行著。

就比如說現在“莫裏亞蒂”的行動方式, 這不是出於遊戲對於“玩家”的優待,而是他由某種特殊的理由驅使。

什麽人才能得到“犯罪界的拿破侖”如此“平等”的對待?或者說,莫裏亞蒂想從“路德維希.海因裏希”這裏獲得什麽?

琴酒緩慢地眨了眨眼:“我不明白你是什麽意思?”

對桌的人發出了一聲極為失禮的咂舌聲:“海因裏希——我的朋友。”

“我還以為你會再有趣一些呢?”

他張開雙臂,身體前傾。

“是新門的生活將你的棱角磨滅了嗎?你不想和我說點什麽嗎,老兄?”

“陰溝裏流淌著黃金、陽光下行走著血蛭——面對這樣的世界, 你不想對我說點什麽嗎?”

莫裏亞蒂用一張蠱惑的音調詠嘆。

“——My politi(我的政治家)?”

這位犯罪的天才,將短短兩個單詞,以一種富有激情的抑揚頓挫的語調唱出。

…Politi?

琴酒挑眉。

莫裏亞蒂果然是一個多變的家夥,短短幾句話裏,從正攵治/犯到老兄(Buddy)、再到政治家。

透露的信息量巨大。

十九世紀末的英國乃至世界都是一個不斷變幻、充滿契機的舞台。英國在維多利亞時代到達鼎盛的“日不落”,但在此時已經開始顯露頹勢。

第一次工業革命後。原本的銳進者們在坐擁了無可匹敵的財富後,逐漸變得保守, 英國的壟斷地位隨著時間而喪失。

在這種情況下, 帝國主|義者更是激進的鼓吹殖民擴張,而他們的對內高喊的“階級和平”顯然沒有能夠分配好國內的面包與牛奶。

富裕者更富裕,貧窮者更貧窮。

莫裏亞蒂剛才的一段話便改自1835年托克維爾的論斷:“汙穢的陰溝裏泛出了最偉大的溪流,肥沃了整個世界;肮臟的下水道裏流出了最純正的金子……”

莫裏亞蒂會看托爾維克並不奇怪,因為他本就是那種博覽群書的家夥,只是他會對托爾維克感興趣才讓琴酒感到奇怪。

畢竟莫裏亞蒂對於“社會與個人關系”的態度顯而易見,他還以為這家夥比起托爾維克,更會喜歡莫斯卡、米歇爾斯那樣的……或者幹脆他平等的看不起所有人的論調。

“呃……”

莫裏亞蒂饒有興味地看著路德維希.海因裏希發出一個毫無意義的音節。

他耐心地等待著, 目光停留在那家夥肩頭的發辮上。

那種泛著絲綢般光澤的鉑金色, 很容易就讓他聯想起阿哈爾捷金馬那種淺金的美麗皮毛, 並且眼前的人也如同阿哈爾捷金馬一樣, 潛藏著爆發力與力量。

琴酒垂眸。

...

十九世紀末,位於歐洲中部的是二元君主聯邦制的德意志第二帝國。

國內曠日持久的進行著俾斯麥的文化鬥爭策略,當時的社會民主黨借著這股東風悄無聲息的發展壯大。1878年十月,國會通過的社會黨人法一度讓社會民主黨的生存環境急劇縮小。

這個時間點,加上拉克的本名與莫裏亞蒂幾次變幻的稱呼。

他心中有了一些計較,試探性地露出一個鋒銳的笑容:“怎麽會,我只是沒有想到遠在倫敦的莫裏亞蒂教授也會關注到這些事情?”

莫裏亞蒂向後靠上軟枕,雙手交疊放在腹前。

琴酒心裏嘆息一聲。

猜對了。

虛擬世界為拉克自動生成的身份是流亡在外,慘遭英國扣押的德意志社會民主黨人。

優秀的政治家通常都是優秀的演說家,莫裏亞蒂感受著身後的軟枕,準備好聆聽一番慷慨激昂的陳辭。

“我沒有什麽想說的。”

出乎莫裏亞蒂預料的是,鉑金發色的男人垂下眼簾,神色淡淡。

“您找我恐怕不是為了聽這個吧?”

房間內安靜幾秒鐘。

就在琴酒渾身繃緊,準備隨時躍起的時候,對面的人忽然撫掌大笑。

“那我該是為了什麽呢,海因裏希先生?”

琴酒擡眼。

“瑪伊塔街的巷子,又有一位可悲的女士死於他人之手。”

他淡淡陳述自己前來的路上搜集到的情報。

後世記載下,這起案件與上一起殺人案的間隔不足一小時,它們都被歸結在一個卷宗中——直至百年後仍然懸而未決的,“開膛手傑克連環殺人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