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敢問諸位族老, 為謀己利,戕害同族,當處何罪名?”顧少雍嘴邊噙著笑, 不疾不徐地反問道。

無數道屬於太上一族族人的視線沉默地落在太上非白身上, 其中壓抑著深沉怒意。

有顧少雍這番話,過往許多年間, 太上一族中因各種意外夭折的天才身上,似乎蒙上了重重迷霧。

他們的死, 究竟是意外,還是……

這其中,或許就有在場族老曾經看重的小輩, 讓他們再無法置身事外, 視若無睹。

有中年人赤紅著雙目站起身來,高聲對太上非白質問道:“我家七子天資卓然,卻於歷練中失蹤,敢問慶王, 可是有你手筆?!”

“我兄長性情謹慎, 當年卻因在秋獵中深入山林, 為兇獸所食, 這是不是也與慶王府有關!”

“還有我那不過十四歲的孫兒,他是在慶王府那場比武中隕落,連屍首也未能尋回, 這其中果然是有內情的啊!”

……

面對眾多質問的目光, 太上非白陰沉著臉, 這些只配在他面前低頭請安的人,如今也敢用這般態度與他說話!

他並不覺得自己有錯,太上非白這樣的人, 永遠只會看見自身利益。

“這不過是他一面之詞,毫無證據之事,你們也敢質問本王!”

“只要殺了我,不就可以驗證命俑一事真假。”顧少雍再次開口,臉上始終掛著幾分笑意,生死之事在他口中頗為隨意,好像自己這條命,根本算不得什麽。

不等旁人說什麽,太上非白已然高聲阻攔:“不可!”

若是顧少雍死了,在未準備好下一具命俑的情況下,他會立時受到反噬,甚至可能性命不保。

而他如此反應,正是坐實了顧少雍所言。

太上一族一位向來性情剛直的族老已然拍案而起,疾言厲色道:“太上非白,你敢以同族為命俑續命,當真是悖逆天命,罔顧人倫!依照族規,千刀萬剮也不為過!”

太上非白臉上蒙上濃濃陰翳,

“族老此言不妥。”一道低沉嗓音響起,合道境的威壓傾瀉而下,令人不由悚然而驚。

在話音落下之時,容貌俊朗的青年便出現在席間。他身著玄衣,眉目冷峻,依稀能看出與太上非白有幾分相似。

“景帝陛下?!”有人失聲驚呼道。

為尋求修為突破,這麽多年來,太上非玦大都在閉關修行,少有現於人前,不想今日會出現在此。

太上葳蕤回過身,青年長身玉立,緩緩自後方行來,氣度雍容。

太上非玦看上去實在不像太上殷的父親,但若想想他的修為,一切便也合理了。合道修士的壽命太長,哪怕幾百年過去,他也仍處於盛年,容貌未曾變化。

見他前來,席間眾人無論如何身份,紛紛起身,擡手拜下,口中道:“見過陛下。”

哪怕並非出身中域的修士,此時面對太上非玦,亦是俯身行禮,尊敬有加。

場中唯一沒有動作的人便是太上葳蕤了,她冷淡地看著迎面走來的太上非玦,神情不見絲毫波動。目光相對,太上非玦審視著她,面色冷凝,讓人難以窺得心思如何。

不知為何,眼前少女讓他想起了一個人。

一個已經離開了三百多年的人。

對於太上葳蕤不曾行禮之事,太上非玦似乎無意計較,他停在太上非白身邊,對席間族老一禮,口中卻並不客氣:“只憑一面之詞,毫無佐證便要定下罪來,豈非太過兒戲。”

太上非玦會出現在這裏,並不在太上葳蕤意料之外。

慶王府炸成無數煙火,這樣大的動靜,太上非玦若是毫無所覺,那才是真的奇怪了。況且他一向袒護這個弟弟,那今日必定會出現在這裏。

太上葳蕤眼神微深,太上非玦來了,她最後一份禮,才好奉上。

“兄長……”見太上非玦出現,太上非白頓時有了底氣。

原本開口質問太上非白的人,在合道境的太上非玦面前,都收斂下聲息。這天下強者為尊,許多時候,是非黑白比不過實力二字。

而太上非玦方才態度,已然表明,他是一定要保下太上非白的。

“非白或有行事不端,但也罪不至死。”太上非玦看向席間手握實權的太上一族族老,沉聲又道,“今後孤自會嚴加管教,不叫事有反復,還望諸位族老容他有改過的機會。”

幾名族老對視一眼,已然領會了他後半句話的意思。為了保下太上非白,太上非玦會讓出足夠令他們滿意的利益。

而比起懲治太上非白,當然是實打實的利益更動人心。逝者已矣,他們總該為生者考慮……

看著這一幕,顧少雍不免覺得有些諷刺。

太上非白這一輩子做得最對的事,大約就是投了一個好胎,雖然父母早逝,卻有一個能給他無上權勢,為他不斷收拾爛攤子的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