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5章

開春之時, 青魚經一冬休養生息,大軍向北進發,所過郡城望風而降, 目標似直指天水閣。

消息傳到清溪,引發一片動蕩。

“青魚一動,清溪便也不能置身事外。”靜室之中, 越重霄擡手為自己斟了一盞茶,神情有些肅然。

在他面前,青年以輕紗覆眼, 一身素衣白袍, 有超然世外之姿,正是容洵門下二弟子, 越重霄的師兄, 商白鯉。

說來好笑, 容洵門下五名弟子, 除了商白鯉和行三的越重霄,其余三人, 竟是已經因種種緣由, 都脫離他門下。

“羅浮教有意重臨蒼棲州, 自然不能落於妖尊之後。”商白鯉開口, 聲如鐘磬, 讓人過耳難忘。

他的年紀比之太上葳蕤, 本要大上幾歲, 不過因入門較她遲了, 便也要稱其一聲師姐。

商白鯉天生目盲,卻於音律一道天賦異稟,得容洵青眼, 將其帶回鏡明宗,收為弟子。

當日容洵收太上葳蕤為弟子,是因容玦所求。

容玦父母在他出生後不久便前往天水閣,留他在清溪隨祖父長大,容洵也常將他接往鏡明宗小住,叔侄二人情同父子。

容玦很少向容洵求過什麽,是以當他提出,希望叔父收自己身邊劍奴為徒時,容洵也沒有立刻拒絕。

後來又得知太上葳蕤受寒毒之苦,心中憐憫,這才收歸門下,以靈力助其緩解發作時的痛苦。

在世人眼中,以太上葳蕤彼時低劣資質,能成為鏡明宗掌教的弟子,實在是受了天大的恩情。

便是容洵自己,在不明真相時,也是如此以為。

在這樣的恩情下,他對太上葳蕤的忽略又算得什麽,何況以她資質,也注定不堪造就。

因此,商白鯉才是容洵收下,足以承繼道統的弟子。

商白鯉性情清冷,常年獨居在鏡明宗一處孤島上,這麽多年來,鏡明宗內也只有越重霄會不時上門拜訪。

“真沒想到,北域妖尊,竟然與當初遁入十萬大山的大師姐,是同一人。”

越重霄便在當日隨容洵馳援懸陵的修士中,自然也認出了太上葳蕤,作為知曉當年一二內情的人,他心中難免唏噓。

無論如何,容家的確虧欠了這位大師姐……不,或許該稱她妖尊才是,前日重傷容玦的那一箭也證明,昔日舊事,她並未忘懷。

十年過去,越重霄對於太上葳蕤的印象已經很是模糊了,但想到未來可能站在對立一方,心情不免還是有些復雜。

太上葳蕤沒入十萬大山後便失了蹤跡,誰能想到她再出現之時,已經成為了一舉攪亂西南局勢,令天水閣全線潰敗的妖尊。

“世間之事,本就無常。”商白鯉淡淡開口,語氣平靜得幾乎沒有什麽起伏,似乎並未為越重霄帶來的消息意外。

越重霄嘆了一聲,也沒有再就此多說什麽。

“此次討伐天水閣,師兄可有打算前去?”他轉開話題,問道。

商白鯉微微頷首:“如此盛事,自不能錯過。”

能親眼見證一州霸主的衰落,自然是不可錯過的盛事。

越重霄冷峻的臉上也露出一點笑意:“的確是盛事。”

蒼棲州無數仙門世家都活在天水閣的陰影中,而今,這座高山終於是搖搖欲墜。

窗外,飛鳥掠過湖面,水波漾開,留下一圈又一圈漣漪。

鏡花島內,趙立盤腿坐在山石上,左顧右盼,很有些焦躁。

終於,瘦弱青年鬼鬼祟祟地靠近,見了他,趙立迫不及待地開口:“怎麽樣?”

青年得意道:“師兄,我辦事,你就放心好了。”

說著,他將令牌取出,交到趙立手中。

此行遠征天水閣,便要以此令為證,才能加入遠征隊伍。

以趙立的身份,想得來令牌本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奈何他父親不允。

趙立是幼子,趙父向來對他沒有太高的期望,唯一的要求就是要他別惹出什麽收拾不了的亂子來。

因此,當清溪準備出兵之時,趙父全然不打算帶上這個兒子,反而勒令他留在鏡明宗。

遠征天水閣固然是建立功績聲名的好機會,但同樣也隨時面臨著會丟了性命的風險。

趙父從未期許過趙立能幹成什麽大事,只希望他平平安安便好。

可惜趙立不願意。

即便過了十年,他還是將那個雨夜記得清清楚楚。

從那時起,趙立便不想再做個紈絝。

趙父自然是不知道趙立這番心思的,身為家主,他事務繁雜,加上趙立遠在鏡明宗,趙父便全未發現兒子身上的轉變。

如今,趙父以為趙立還同從前一般對自己這個父親言聽計從,卻不知他早就打定了主意陽奉陰違。

拆遷天水閣的機會,他怎麽能錯過,趙立拿著令牌,神情中現出幾分得意。

三日後,數艘飛舟自鏡明宗內啟航,向北而行。